那年春节,我们在周叔叔家过的。他的孩子也回来了,是我很好的发小。他叫周济,后来去法国留学。我们大概有十来年不见面了,因为他在那边生活和工作。他娶了个法国老婆。他能回来,周叔叔感到很高兴。又因为郑阿姨在他们家,所以也喊我们过去一起吃年夜饭。
那是一个大家庭,有很多的人,特别热闹。我们围坐一桌,嘘寒问暖,插科打诨,就像我和马成林、董帅、波波刚认识时候一样。
我和周济那么多年不见,已经少有共同话题,唯一的可拿来长篇大论的,就是我们的孩子。
没错,他有一对混血龙凤胎,看上去很招人喜欢。他们很懂礼貌,处处让着萱萱。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那你们路上慢点!”
“好。”
我们和郑阿姨挥手告别,出了门,我就拉起赵爽的手开始一路狂奔。赵爽被我突然疯狂的举动吓了一跳,拼命叫喊着。
我问她说:“怎么了?你喊什么?”
“不知道。就是感觉很爽。哈哈……”
“喜欢吗?”
我在北京的黑夜里拉着一个漂亮的姑娘一路狂奔,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也许是因为我发自内心感谢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或是我只是一时雅致,想给赵爽制造一点惊喜。
可无论因为什么,当我看到她脸上幸福的笑容时,我也就跟着一起幸福了。
我们来到一处河边,朝远方眺望,似乎有一个灯塔在那里忽明忽暗,为那些迷航的人指明方向。
突然微风骤起,赵爽的刘海被吹散了,我帮她去捋顺。然后,我们的手紧紧相扣,眼中都是对方最好的模样。她美丽的眼睛在四处躲闪,好像一只害羞的猫咪。
而我,只是发现眼前这个姑娘,我的老婆,孩子的妈妈,给了我无尽的幸福。我感谢她在这么多年里带给我的一切。我会倍加珍惜,也备感安慰。
那一刻,我终于领悟到波波和刘静曾经说的那句话。
不是我们不敢结婚,而是我们还没爱到不得不结婚的地步。当有一天,你爱一个人深入骨髓,你会发现,你一刻不能离开她,想立马就把她娶回家,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与之相伴终生。
那天,我们在夜黑风高夜紧紧相拥在一起。我不停对她耳语,说着亲昵的话,甚至轻咬她的耳朵,呼出温热的气息到她耳根……她舒服的几乎要呻吟出来,可我们不能再继续了。
这脚急刹车踩在我爸妈和萱萱出现以后,他们刚从超市买东西回来。因为萱萱要吃零食,我爸妈就带她去买。我们在这条必经之路等他们回来。他们出现了,我们要一起回家了。
这是婚姻给我的一切。
我想把这些悄悄告诉你。
画面的最后,是我领着萱萱,和家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当画面定格在那一刻的时候,它就成为了一张照片,永远收藏在我书桌旁的镜框里。它在时刻提醒我,敬重婚姻,享受婚姻。
婚姻是自由的,它从来没有束缚过我们,是我们的心在束缚自己。
很多年以后,我竟然和孙美珍邂逅在成都街头,虽然她与当初我印象中的那个她已然判若两人,剪了齐耳短发,人瘦了很多,但依旧神采奕奕。
很难说,我是否又动心了,不可否认,见到她那一刻,我心情骤然变轻松了,家里那些琐事的阴霾随之抛诸脑后。
我欲上前搭讪,却发现她正与同行的两个异性朋友聊得火热,似乎没有注意到我吧。
我们就这么擦肩而过。
我犹豫中驻足,头脑里不停涌现出有关她的过往,那些曾经以为被掩埋的她的记忆,像是无意中触动了开关,此刻倾泄而出……
第一次见孙美珍,我对她没有太好的印象,总觉得她是那种浮夸的人。可这次相见,她带了一副宽边粉色的近视眼镜,这样就立刻有了一种类似学生的乖巧相。
马成林给她拉出我对面的位置。她向我微微一笑,轻盈的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他们这样相对而坐,总感觉很别扭。
结果,我们刚开始就陷入了尴尬,因为彼此不了解,毫无共同话题可讲。我给马成林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告知他们我要去一趟洗手间,希望我再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找到打破沉默的话题了。
马成林见我走了,权当我给他们制造了私人空间,可我的确不是那个意思。
孙美珍说:“他是你朋友啊?”
“对。他叫刘子民。”
“他好像看上去不爱说话啊?”
“那是跟你不熟呢,等熟了以后,你会开始烦他的。”
“看不出来啊!”
“人不可貌相,就是说的他。你知道他业余是干什么的吗?”
“感觉……他文质彬彬的样子,像是做那种有艺术气息的事情吧?”
“你眼力不错啊!没错,他业余是个自由撰稿人。”
“有什么代表作吗?”
“有啊!你别看他老实巴交的样子,其实一肚子坏水。为此,他已经出了三本书了。”
“都是什么,有机会我买来看看?”
“《北京不眠夜》,那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而后写了他高中生活的故事,叫《最后的纪念》。”
“卖的好吗?”
“还可以。”
“不过……”孙美珍有点抱歉的笑了,“我平时也算是比较爱看书的人,但实在没听过这些。”
“对。他还不是一个著名作家,而且又是业余写手,所以这样的成绩已经可以了,不要对他期望过高!”
他们就这样在我背后肆无忌惮说着什么,待我从洗手间回来,他们立刻恢复了缄默不言。
我甚至都没敢再入座,站在他们面前说:“我是不是出现的不是时候?”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竟然默契的笑了。
“不是。你快坐吧!”孙美珍笑说。
我很是莫名其妙。“呦,这是怎么了?转眼的工夫,你们就这样神神秘秘了?”
“神神秘秘是什么意思?”孙美珍说。
“别搭理他!我不都跟你说了吗?他人就那样。”马成林说完,孙美珍掩嘴大笑。
“你们刚才都说我什么了?”我本来对他们的谈话内容并不感冒,但既然牵涉到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什么,就是瞎聊。”孙美珍还是笑说。
“你瞧,把我当外人不是?”我说。
“没有。你想多了,没人把你当外人。我们也不是什么神秘的关系,就是普通朋友,和你一样。”
“嗯……不一样。”我笃定的说。
“那你觉得我们说了你什么?”马成林说。
“那我哪儿能猜到啊,我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说完,孙美珍又甜美的笑了。
“你瞧,她还在嘲笑我呢!你们就戏耍我吧!”我说。
“刘子民,这你可是冤枉哥们儿了!哥们儿好心好意找个姑娘出来陪你聊天,就因为我了解你,如果没姑娘,你根本不会和我好好说话。”
“那是因为你不好好说,如果你像董帅或是波波那样,我们能聊上三天三夜!”
“可我毕竟不是他们啊!我就是我,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我。”
“没错,你就是有点二!”说完,孙美珍笑的更夸张了。
“马成林说的没错,你其实一肚子坏水。”
“他这么说我?”
“啊。”孙美珍在某些方面,或者说在我们面前,绝对是个比较单纯的孩子。
“我就知道……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马成林也怕孙美珍口无遮拦,忙接过话题说:“其实也没什么,就说你如何出了三本书。”
“我哪儿出了三本书?不就两本吗?”
“你不是正在创作第三部吗?再说了,出版那还不是早晚的事,我充其量也就算提前交代了而已,你至于吗?”
“至于。我们必须实事求是,不能搞什么浮夸。”说完,孙美珍简直要笑疯了。
我认真审视着她。
她见我盯着她看,有些难为情,立刻把自己弄得端庄起来。“我可不是什么淑女。所以,刚才让你见笑了。你不会把我写进你的小说吧?”
“那我可不敢打保票,当我灵感匮乏的时候,是会把我身边的人拿来当创作素材的。”
“那马成林是你故事中哪种人?”
“一般写混蛋都是照着他的模样写的吧。”我云淡风轻的说。
马成林立刻按耐不住了。“我什么模样啊?”
“狂妄自大,自甘堕落!”我直言不讳的说。
“那是你吧?”马成林试图反击。
“随便了,不然你也写小说啊!”我这话颇有挑衅的意味,可谁让他逼我说呢。
孙美珍见我们要打起来的样子,忙端起果汁,要跟我们干一杯。
“干杯可以,总得有个说辞吧!”我矫情的说。
“你瞧瞧,他那股酸学者的风范又显露无疑了!”
“我这叫认真生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