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块浸了冰的纱布,死死捂在陈默的鼻腔里。他盯着收费处窗口吐出的单据,第二页的欠款金额被红笔圈得渗色——102457元,比父亲去世时多了整整一万五千块。自动取款机的冷光映出他腕骨突出的手,三张银行卡进去又退出来,余额合计不到八百。
“陈先生,您父亲的遗体停放费己经逾期三天。”收费员的指甲敲着玻璃,亚克力板上的“温馨提示”写着“逾期一周将移交殡仪馆”。陈默摸出帆布包里的骨灰盒布套,蓝布边缘磨得发白,是苏晴用旧围巾改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在角落绣了朵小银杏。
走廊尽头的急救车鸣笛响起,陈默突然听见自己的心跳与笛音共振,丹田处的热流顺着耳后根涌到指尖,竟“看”见收费员抽屉里压着的欠条——那是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与他掌心红印相同的符号,右下角写着“血手会”三个字。
“知道了。”他接过欠费单,指尖在“遗体存放”的条目上停顿,父亲的名字“陈建国”被印在热敏纸上,笔画边缘泛着淡金,像被真气灼过。口袋里的玉牌突然发烫,界面闪过【附近异常能量:1处】,正是收费员的抽屉方向。
深秋的风从安全通道灌进来,吹得走廊尽头的输液架叮当响。陈默数着地砖上的裂缝,突然想起父亲住院时,总把止痛泵的按钮藏在枕头下,说“别浪费钱”。那时他蹲在病床前啃馒头,父亲的手背上全是针孔,却还笑着说:“等爸好了,带你去看海。”
手机在裤兜震动,房东的短信弹出:“明晚八点前不搬,东西扔到巷口。” 他摸了摸帆布包里的炼气诀,残页上“聚气成金”的图示被红笔圈了三遍,那是他昨夜在桥洞研究的,试图用真气催化金属,却只让旧手表的表带镀了层薄金。
“陈默!”
苏晴的声音混着电梯门开合的提示音传来,她跑过来时,米色大衣口袋里的银花项链叮当作响,正是破庙石盒里的另一半。她手里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热气透过包装纸,是他最爱的金枪鱼饭团——这次没撕标签,生产日期明明白白。
“给。”她把饭团塞过来,指尖触到他袖口下的红印,温度比常人高上许多,“我问过医院了,欠费可以分期……”话没说完就被陈默打断,他盯着她手腕内侧的淡金纹路,那是昨夜双人共振时浮现的,此刻正与他掌心的红印遥相呼应。
“不用。”他别过脸,看见她围巾上沾着片银杏叶,正是破庙那棵树上的,“你昨天没睡好?眼尾有青黑。”苏晴愣住,没想到他竟能看清三米外的细节——这是练气西层后,“观人术”带来的变化。
收费处突然传来争吵声,穿黑西装的男人拍着柜台,袖口露出的“血”字印记让陈默瞳孔收缩。他用神识扫过对方后颈,发现印记周围缠绕着黑雾,正是炼气诀里记载的“尸毒侵蚀后期”。玉牌的界面亮起,【血手会成员:二级蛊师】的提示在视网膜上跳动。
“跟我来。”他抓住苏晴的手,避开黑衣人,躲进楼梯间。狭窄的空间里,她的呼吸声近在咫尺,体温透过大衣传来,让他想起破庙银杏树下,银花与红印共振的瞬间。父亲的旧手表在帆布包里发烫,表盘指针竟指向03:47,与黑衣人出现的时间分秒不差。
“那个人……”苏晴盯着他掌心的红印,“和便利店那晚的男人一样,后颈有字。”陈默点头,听见黑衣人走向安全通道的脚步声,突然福至心灵,将真气注入欠费单,纸面上的“血手会”三个字竟发出微光,与玉牌的光芒形成共振。
“砰!”
安全通道的门被踢开,黑衣人看见他们的瞬间,后颈的“血”字突然膨胀,化作实质的血手抓来。陈默本能地将苏晴护在身后,掌心红印与银花同时亮起,两道光芒交汇处,欠费单上的金额数字竟组成道符光,硬生生挡住了血手的攻击。
“快走!”他拽着苏晴跑向消防梯,炼气诀的“神行步”在此刻突破极限,楼梯台阶在脚下碎裂,气感顺着涌泉穴爆发,让他第一次尝到了“踏空而行”的滋味。苏晴的围巾在身后飞舞,银花项链划出的轨迹,竟与破庙石盒上的星图完全吻合。
凌晨的桥洞积着薄雪,陈默盘腿坐在报纸上,玉牌悬浮在面前,界面显示【境界:引气期西层(92%)】。他摸着欠费单上的焦痕,发现金额数字被烧出了“木珠”的纹路,而收费员抽屉里的欠条,此刻正躺在他的物品栏里,成为第一件“凡级灵器”。
“小默,”苏晴递来热可可,塑料杯上印着便利店的圣诞图案,“我查过了,血手会是境外的邪修组织,专门掠夺灵根……”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你父亲的死,可能和他们有关。”
陈默盯着杯口的热气,想起父亲临终前没说完的话,想起旧书店老头说的“木珠三问”。他突然握住苏晴的手,将她的指尖按在自己掌心的红印上,两股热流再次共振,桥洞的积雪竟在他们周围形成个温暖的气圈,雪花落在气圈边缘,化作细小的金光。
“别怕,”他第一次主动露出笑容,胡茬蹭过她的指尖,“你看,我们的气感在变强,欠费单上的数字,终有一天会被我们用另一种方式偿还——就像父亲当年用木珠为我改命盘那样。”
苏晴抬头,看见他眼底倒映着玉牌的微光,那是比任何星辰都明亮的光。她突然想起破庙石盒里的绢画,母亲抱着婴儿的襁褓中,露出的半朵银花,与她此刻戴着的,严丝合缝。
这一晚,桥洞的流浪汉们看见,那个总被欺负的少年身边,环绕着淡淡金光,他掌心的红印与身边女孩的银花交相辉映,像两簇永远不会熄灭的火,在深秋的寒夜里,温暖着彼此,也照亮着前方布满荆棘,却终将通向光明的路。
而此刻,医院收费处的监控录像里,黑衣人攻击的瞬间,陈默掌心的红印竟化作道龙形光影,在欠费单上留下道焦黑的爪痕——那是“木珠”与“太阴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联手,也是修真界即将翻天覆地的,最微小却最坚定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