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耳边喊了一声"妈妈",老人才诧异回头看到众人。
多年没见。
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梓菡。
老眼昏花,但总有一种视线,始终是清晰通透。
老人自从老伴离世,或是说从更早之前就没了笑容的脸上,皱纹久违的平缓,那是慈祥的笑容绽放。
她连忙让艾尔莎林志诚帮她推推轮椅,也不同前边站着的这些女孩子都是谁,无关斯德森家族严苛的礼仪,颤抖着苍老的手掌握住梓菡的手已经浑浊的眼里顿时满了泪珠,
女孩们自觉退到欧式建式卧室宽敞的地方,给这久别重逢的祖孙足够的空间。
其实,对于外祖母的热情,梓菡一开始是愣住的。
外祖母记得她。
可那时她才三岁,来过北欧一次,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对这里只有隐约的印象。
那时候,她还不怎么记事呢。
可亲情的纽带就是这样。
有时候一刹那的动容,无关于你是否与其朝夕相伴。
看着面前这位面带沧桑的老太,梓菡竟是不由得暗自啜泣一声,蹲下身子降低身位,让外祖母握住她的手不必这样费力。
紧张担忧许久的重逢,就是如此简单的过程。
而赛维丽特真正想对外孙女说的话,内心的亏欠,攒在心里已经摸了太多年。
想说的话,也太多了。
………………
小秋的翻译软件,看来是白下载了。
因为…
"你就是…苏…苏语球…不,是秋?抱歉抱歉,我的中文不是太好,真是个可爱的孩子。这位是苏语雪,你们是双胞胎,真好。"
"您居然会说中文吗!说的很流利很棒…!唔…抱歉…我声音太大了。"
"没事孩子,今天就我们在,旁人我已经嘱咐过了,就说我今天身体不舒服要修养,何止是你们,就连莎莎回来我都没跟旁人讲。这在你们国家怎么说…就是,关起门来,说自家话?"
"!"
好厉害的双语老太太!
明明有一张一生都浸润在北欧水土的面容,但是说起中文,却是无比的流利,就连口音都只有一点点而已。
"妈妈平时都有在练中文的。"艾尔莎给大家都准备了椅子,这时候在林志诚和梓菡的帮助下搬来自己的那张椅子解释道,"
爸爸在世的时候,他们俩就每天一起练,也不知道怎么着,他们似乎对中文很喜欢呢,感觉妈妈说中文比我说的都好。"
赛维丽特嗬嗬笑了两声,压压手掌告诉艾尔莎别拿她打趣了。
中文再怎么好,也好不过你在淇海生活了二十年的浑然天成啊。
林志诚跟着来到北欧,这位被北欧家族迫害已久的男人,分得清大是大非。
那些执迷不悟迷信宗教的家伙们要是在场,他连来都不会来,也不会让梓菡和莎莎来。
可是自己这位岳母,是无辜的。
何止无辜啊…
亲自给赛维丽特倒上茶水,林志诚带着艾尔莎退到房间角落。
自己和莎莎就别急着忙活了,梓菡她姥姥说了,今天她就是想跟梓菡说说话﹣﹣还有,她想见见如今梓菡的心灵归宿。
不需要去问。
就看梓菡从进屋开始,视线瞥向最多的方向,也能找到这位女孩是谁。
"孩子,你就是叶芷白小姐,对吗。"
"对…对的,是我,您认得我?"
"嗬哈…之前不认得,现在我们算是认识了,那想必你旁边这位就是叶芷筠小姐?"
"您好,斯德森奶奶,我们这么多人突然到访,多有打扰。"
"不打扰不打扰!人多热闹,人多热闹啊…!"
看的出来。
这位奶奶,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爱笑的人。
看她这一会,可能是因为终于见到梓菡了吧,已经笑了好多次。池雨凉等人也向她一一打了招呼。
很难想象一位大家族的族长,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哎…我今天真是很开心啊,多少年了都是孤独寂寞,你们来看我,我真是觉得家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莎莎也是的,一年年的不回家,这一走就是二十年了。"
大家族,应该每天都有人围着她转。
但是,赛维丽特从未感受到家庭的温度,说到底北欧这片家业,更多的主题唯有利益二字,任何的感情放在这里都是难能可贵。
所以,刚才说艾尔莎二十年不回家,她也只是抱怨一句罢了。
不回家,就对了。
这个地方不是你的家,在淇海你有丈夫,有女儿,有街坊邻居,比起这个冰冷的华丽铁盒子,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嗯…艾尔莎就是走了一条赛维丽特没有走过的路。
看着大家都蛮紧张的,赛维丽特开了个小玩笑。
"来的路上都平安吧,昨天刚下雪,听说雪后的小城,会有'奇墨'出现,你们没有碰到吧?"
"奇墨?"叶芷白不明所以歪了歪头,"那是什么?一种摩托吗?"
梓菡搬了个小藤椅,坐在赛维丽特的轮椅旁。
即便是只有三岁的时候来过,她也还记得这个玩笑。
记忆里朦胧胧记得,当年头发还没有全白的外祖母外祖父,唱着类似的歌谣哄她笑。
【小奇墨～小奇墨～天黑了～下雪了～太阳落山还不回家的孩子,就碰到奇墨了～】
有种莫名的怀念感,梓菡笑着向叶芷白解释道。
"奇墨不是摩托啦,是当地大人哄小孩子童谣里的一种意象。我记得…好像是说一种在夜晚会抢小孩子糖果的猫,它们会在雪地里狂奔,被抢了糖果的孩子绝对追不上它,就只能哭啼啼回家了,这是在告诉孩子们,到了傍晚就该回家了,对吧姥姥?"
"对,对!梓菡真聪明呀…姥姥去给你拿糖果…哎,瞧我这腿,不听使唤了。"
"您别动!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糖果的话…嗯,我刚才看到了,在餐桌那边,我去拿!"
梓菡真的很懂事。
她知道,长大这个词是相对的。
在长辈眼里,比起说长大了,他们可能更希望你是小孩子。
因为你长大了。
他们就老了。
趁着梓菡去拿糖果的时候,叶芷白正好在悄悄跟池雨凉还有筠儿她们小声开着玩笑话。
"奇墨…噗,真是有意思的童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小孩子被猫抢过糖果…开玩笑的,只是大人哄小孩子的童话而已,这种猫,不存在的。"
"姐…你看看窗外?那…那是光玉吧?"
"嗯?"
窗外?
是的。
窗外,一只茶色小猫见到了雪地很是兴奋,正撒开了腿疯狂在雪地里狂奔,讲究的就是比野马更加的潇洒不羁。
路边沿街有当地的小女孩手中握着刚买的棒棒糖开心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