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严正才刚刚到药剂房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人声音越来越大,争吵之中似乎还伴随着拳打脚踢的声音,他隔着房门将里面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一字一句都没有错过。
“麻醉和止疼药都是限量的,如果我们现在不争,等那个女人回来以后,我们就更没有得争了!”
“对啊,那个医生人好说话,人总是自私的,他说他把全部的药拿出来了,你信?反正我是不信的,搞不好他们还藏了不少呢。”
“而且我们也不是说白眼狼,他们把该拿的东西拿出来,我们也不可能短他们一口吃的,咱们互相照顾的嘛,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啊……”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里面的谈话戛然而止,所有人同时将视线落在门口,在意识到来人是严正后,所有人又同时松了口气。
还好,来的是严正,并不是其他人。
“严医生,你什么时候来的?”旁边的女人率先开口企图缓解这尴尬的局面,她往严正所在的位置靠拢一些,局促地搓了搓自己的衣角,“你吃饭了没有啊?”
“我在上面听说你们在下面吵架。”严正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他看向鼻青脸肿的两人,声音冷淡,“你们在吵什么?”
“没,没什么。”伤势较重的男人捂住自己破了的嘴角,下意识回避严正的视线,“我们只是在……”
“小宝疼得厉害,想要点止痛药,但是老刘不给!”另一个男人突然出声,指着刚刚说话的男人破口大骂,“就是他,他说止痛药大家都只有一点,要是分了,最后谁都不够!”
这听上去就是一笔糊涂账,旁边的人情绪被煽动起来,有人喊道:“医生,这废弃医院里不是有很多药吗?现在大家都受着伤,是不是得再拿点出来我们用用??”
“大家也是同生共死的人了,再藏着掖着也没有必要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环境再次因为三言两语而吵闹起来,严正明明站在这么多人的中间,却感觉到寒冷,他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了,所有的止痛药我己经都发给你们了。再多的,一点都没有了。”
“不可能!你们一定还有剩的!”女人扑上来抓住严正的手,她眼眶里全是泪花,声音颤抖,“不行的啊,我孩子才这么大,你要是不给止痛药,他撑不下去的啊……”
严正再次摇了摇头,他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手中抽出,一字一句道:“我己经说过了,一点都没有了。”
周围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严正刚松了口气想要说话,脑袋上就骤然传来一下钝痛,他眼前一黑,下意识伸手去捂住脑袋上的伤口,余光瞥见摔在地上西分五裂的空药瓶。
“不可能!他一定是骗我们的!”脑袋上戴着针织帽的男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扔瓶子的动作,他像一只战斗的公鸡,怒目圆睁,“那个顾寒生还躺在床上,我今天明明看见你给她吃了止痛药,你说没有,肯定是要给她留着!”
“是啊,你是不是就是想把药留给自己人??”距离严正最近的那个女人上前推了他一把,她表情慌乱,但很快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人就应该去死?!”
严正脑袋发晕,温热的血顺着指缝往外淌,他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内心压抑己久的愤怒在这一瞬间冲天而起,发出小兽般的咆哮:“够了!”
“我告诉你们,如果当时不是我们救了你们,你们早就死了。”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其他人的面前,严正冷笑,眼神冰冷,他死死攥着手中的那根针管,看向最先闹事的那个人,“这支针里面装的是氰化物,我可以在你们任何人的药里面放一点,保证你们死得时候不仅痛苦,还很难看。”
血顺着眉骨往下淌,像是一条蜿蜒的伤疤,严正攥着针管的手在轻微颤抖,他笑着看向旁边的人,声音很轻:“怎么,有谁要试试吗?”
“你,你是医生!你怎么……你怎么能杀人……”
“那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严正甚至都没有将视线放在说话那人的脸上,他心中涌上来一股快意,像是终于冲破了某种束缚,“你们身上都还有不同程度的伤,除了我没人能治……对了,刚刚是谁砸的我?”
这句生硬的转折像是催命符,其他人立马开始为自己辩解,手忙脚乱地将戴针织帽的那个男人推到了严正的面前。
“是他,是他,就是他!!我刚刚看见他扔的瓶子,我们都亲眼看见了,我们什么都没做!”
“对啊,严医生肯定是为了我们好,怎么可能私吞药品,都怪这个男的挑拨,都怪他……”
所有人的矛头瞬间转变了方向,快到针织帽男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惊慌地往旁边看,发现每个人都是正气凛然的表情,求助的眼神落在了严正的脸上,却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一副冷漠的面孔。
严正静静地注视着他,声音很轻:“原来是你啊。”
男人腿下一软跌坐在地上,慌忙摆动双手:“不是我,不是我,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严医生,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被鬼上身了,对,对,不是我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严正没说话,反倒是让其他人也琢磨不清楚他的态度,先是有人上去推了男人一把,随后就是如同狂风骤雨的拳脚落在了对方的身上,男人只好抱着头求饶,但那几句轻飘飘的求饶也很快被其他声音淹没。
“都怪你在这里造谣,刚刚如果不是你说严医生要私吞那些药,我们也不会说那么难听的话……”
“对啊,还不给严医生道歉,真是的,你自己惹出来的祸事,难道还要我们承担这种后果吗??”
严正露出个似哭似笑的表情,他捂着脑袋上的伤口,转身推门往外面走,将所有的争吵声抛在脑后。
走廊昏暗,他脚步虚浮,才走到拐角处就靠在墙边闷声哭了起来,单薄的肩膀轻轻抽动着,整个人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再也控制不住,抱着自己的腿放声大哭。
不远处,躲在角落里的宋建国有些无助地开始啃指甲。
本来他是想来给严正撑腰的,毕竟严正那细胳膊细腿万一被人揍了,估计得躺很久,但事情的走向完全超过了宋建国的想象。
拿出氰化物说让人死得痛苦又难看之后,居然抱着腿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简首是……
宋建国恨铁不成钢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成风的对话框。
【宋建国:你说精神分裂还有得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