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形势又换了个风向，成风俯下身体和郑元朗对视，她抓过旁边被拆了线还没用完的衬衫，轻轻给郑元朗擦拭掉脸上的血。

只可惜那些血落下有些时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留下一片脏兮兮的红痕。

五官分明，眼神清澈，皮肤光滑，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

“你很聪明。”成风垂眸看着对方的眼睛，声音很轻，“你知道吗？因为利益而聚拢的人，终究会被利益冲散，想要让人团结在一起，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让他们共同保守同一个秘密。”

“你，和那个AI也保守着同一个秘密，对吧？”

郑元朗的瞳孔瑟缩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说谎。”叉腰站在旁边的宋建国跟自动回复似的，一本正经开口，“他这个表情明显是心虚。”

成风的眼神比郑元朗的还先锁定了宋建国：“哥们，你以前干这个的？”

宋建国点头，甚至有点自信：“略懂，偶尔跟着审过那么几个。”

“行，那他的狗命还能继续留一段时间。”成风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朝宋佳英的那个方向招呼，“十点多了，有人要去买午饭吃吗？我想吃卤肉饭，想喝乌龙茶，如果可以的话，帮我再带一袋青葡萄味的酸砂糖，谢谢。”

严正还在因为被人辜负而生气，眼眶通红，冲成风委屈龇牙：“你搁这点菜呢？”

“哇，总不能因为要绑他，饭都不吃了吧？”成风故作惊讶，随后看向宋佳英，“要出去买的话得赶紧出发，到上城区还得一个小时。”

宋佳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一把抹掉了脸上的泪水：“好。”

身份卡还是顾寒生给的，她将卡片放在宋佳英手心，首视着对方交代道：“这些身份卡毕竟是伪造的，使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如果被发现……”

剩下的话没说，但宋佳英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她握着那几张卡片，尖锐的棱角硌得皮肤钝痛：“我……会注意的。”

登记好其他人要买的东西，宋佳英带着几人开车前往上城区，姜旭和剩下两人则跟成风等人留在了废弃工厂，将昨天晚上带回来的武器进行检查和收纳。

没人好意思让成风这个伤患干活，她摸了严正背包里面的苹果啃得咔哧作响，哼着歌就去找郑元朗了。

“不是，你去干什么？”严正眼尖，一把抓住也要跟上去的宋建国，“……你不许去。”

“我搞审讯的啊，我不去怎么行？”宋建国看着成风在走廊尽头飘走，俨然是追不上了，只好回头看严正，“万一，万一错过了什么关键的信息，岂不是可惜？”

“这里还有这么多枪械还没有检查，你要是跑了谁来做？”严正干脆死死抱住宋建国的胳膊，生怕对方趁自己不注意逃走，“人家有自己的节奏，她刚刚走的时候都没叫你，你跟过去干什么？”

“嘿，她没叫我我就不能去？”宋建国也不敢用力挣脱，急得冲顾寒生招手，“顾寒生，你说句公道话，你让他把手撒开！”

正在做思维导图的顾寒生头也没抬，抱着电脑转身换了个方向，背对着两个人，用沉默回答了问题。

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成风，对这边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她绕过走廊，抵达暂时关押郑元朗的储物间门口，一脚踹开了房门。

厚重生锈的铁门发出尖锐且难听的声音，这储物间位于走廊尽头，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外面的日光从那扇又破旧又脏污的窗户穿进来，跟手电筒似的，恰好能将郑元朗所在的位置照亮。

尘土在那束光里打转，迟迟没有落在郑元朗身上，麻绳将他牢牢束缚在了那张凳子上，勒出带有血丝的错落伤痕。

听见门口的动静，郑元朗下意识抬头：“……谁？”

成风将啃干净的苹果核扔到一边，汁水在上衣衣摆上胡乱擦了擦：“我，我来找你问点事儿。”

“呵，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郑元朗疲惫地笑了笑，他闭上眼睛不愿跟成风对视，“你白打这个算盘了。”

“是吗？那你就当我是来找你聊聊天。”成风从旁边抽了条凳子摆在郑元朗的面前，她一屁股坐下，坐姿随意像是进入了谁家的客厅，“我刚刚睡了一觉，睡醒之后突然想起一个事儿……你们是怎么认出我的？”

郑元朗骤然睁开了眼睛，他盯着成风那张脸看，但实在是没找到什么熟悉的痕迹：“……什么意思？”

“鄙人不过是中人之姿，但我们见面的第一次，郑元植似乎就认出了我。”成风回想起初见和发电厂门口的第二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支着自己的下巴，露出个困惑的表情，“身份卡骗过了你们的机器和审查，但郑元植不过是两眼，就意识到我跟其他人不一样。”

“把我放进电子厂，找那么多人监视我……都在指明一个答案，就是你们认识我。”

“或者，我换个说法，你们……遇见过跟我们一样的人，对吗？”

咚、咚、咚。

剧烈且清晰的心跳声，感觉自己的心跳甚至呼吸都被对方攥在了手里，因为对方的某一句话而剧烈波动。

郑元朗终于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是一种之前杀掉的那些异端从未给过他的感觉，好像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在对方看来都是小丑的把戏。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你不点评的话，我就当我说得不错。”成风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她得意的时候总是这样笑眯眯的，像只狐狸却不讨人厌，“我从小郑总那里知道，我们似乎被叫做‘异端’，而我们也绝不是抵达机械之城的第一批‘异端’，之前的‘异端’都被你们杀死了，对吗？”

渐入佳境，成风干脆盘着腿坐在凳子上，明明是散漫的坐姿，眼神却亮得可怕，外面那束日光浓烈，照亮了她琥珀色的眼瞳。

“所以，郑元植当时将我放进第一发电厂，也是因为觉得我没有那个能力躲开你们的屠刀，对吗？”

“……所以，你们是黑手套，负责替上面的人来解决这些异端，对吗？”

“那你上面到底是谁？是机械之城的城主？设计者？”说到这里，成风突然前倾身体拉近和郑元朗的距离，眼神落在对方的脸上，一寸寸读取自己想要得到的信息，“还是说……整个游戏的设计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