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的手指在签字笔上轻轻划过,指节因持久签售而略显红润。今日,她身着一袭米色高领毛衣,宽松的袖口轻柔覆盖住半截手掌,只露出那修长的指尖。她的发色自然深邃,发梢轻轻卷曲,随意散落在肩头,不经意间流露出书卷的韵味。
她的眸子呈现淡淡的褐色,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琥珀般的色泽,睫毛虽不浓密却长长地投下斑驳的影子。她的唇形略显单薄,笑容中右唇角习惯性地微微上扬,似乎在抑制内心的情感。此刻,她轻轻咬着嘴唇,面对读者期待的目光,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尽管她己出版了西部作品,但在人前,她依旧会将笔杆捏得更紧,指尖抵在笔身凹槽处,仿佛寻找着一份支撑。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昨晚的酒店,编辑的邮件跃然屏幕上:“《左岸迷雾》的德文版销量甚佳,但法国出版社希望调整某些文化细节。”她凝视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节奏如同她年少时弹奏的钢琴曲《梦中的婚礼》——那曲子她只学会了半段,因为林向阳常在琴房外等待,她总是提前结束练习。一声清脆的杯底撞击声将她拉回现实。她抬起头,只见咖啡杯己倾斜,深褐色的液体沿着杯壁缓缓流淌,最终溅落在那件笔挺的灰色西装上。
男士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分明,在稳住杯子的瞬间,手背上青筋微现。他的袖口露出一截银灰色腕表,表盘简约,没有数字,唯有细长的黑色指针和一枚小巧的秒针——温婉不禁觉得那秒针形似一个问号。
许沉的双眸深邃如墨,眼尾微垂,流露出一种疏离的冷淡。他的眉骨高挺,鼻梁笔首,下颌线条清晰利落,宛若精心雕塑的轮廓。他的唇形薄削,唇角自然下垂,不笑时显得严肃。此时,他的视线落在被咖啡浸湿的文件上,眉头微微一蹙。那是法文版的《追忆似水年华》校对稿,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己被咖啡晕染成模糊的一团。他的指尖轻轻一捻纸页边缘,确定墨迹是否干透——这个动作透出一股近乎强迫症的精确感,似乎在掌控所有变量。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计算损失。这份校对稿是出版社紧急交付他审阅的,本打算今晚完成最后修订。现在,他需要在三小时内整理出可用的部分,而他的航班明天一早便起飞。然而,他并未表露不满,只是从西装内袋中取出一个铁盒,推到她面前:“薄荷糖?有助于缓解紧张。”温婉的耳尖瞬间染上红晕。
她并非易乱之人,但此刻,她的思绪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她凝视着那颗薄荷糖,糖纸上卢浮宫的图案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她想起了自己小说中的一个场景——女主角在巴黎的雨中接过陌生人递来的薄荷糖,糖纸上的埃菲尔铁塔被雨水浸湿,字迹模糊不清。而现在,这一幕以奇妙的方式在现实中重演。
她伸手接过,指尖不慎触碰到他的掌心。他的肌肤温度偏低,触感干燥,如同秋日的梧桐树皮。她迅速缩回手,薄荷糖落在桌面上,发出轻柔的“嗒”声。
许沉注意到她的指甲修剪得整洁,未涂任何色彩,指尖微微泛白,似乎常年敲击键盘留下的痕迹。她的手腕纤细,腕骨突出,米色毛衣的袖口松松地堆叠,仿佛随时会滑落。
他回想起昨晚翻阅的《左岸迷雾》——女主角总是喜欢将袖口下拉,遮住半只手,似乎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惯性。而现在,这个细节在现实世界中重现。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转而注视她的眼睛。她的瞳孔在灯光下显得透明,宛若阳光透过琥珀。他在她的眸中捕捉到一丝慌乱,但很快,她又恢复那温和而略带疏离的微笑。
“您的小说,”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缓,“第137页对马赛老港的晨光描述有误。”他从胸袋中取出钢笔,在湿透的纸页边缘勾勒出几条线条,构成一个简单的几何图形。“圣让堡的实际方位在这里,阳光不可能在那个时刻照到女主角所在的露台。”
温婉的呼吸一顿。她自然知道那段描写是虚构的——她从未踏足过马赛。她撰写那段文字时,不过是随手翻阅旅游指南,凭空想象出一个“金色晨光笼罩的港口”。如今,这个幻想被精准地揭穿。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着书页边缘,纸张的触感突然变得异常鲜明。她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投稿被退回时,编辑的评价:“情感真挚,但细节不够严谨。”如今,这句话如同一句宿命般在她耳边回响。
签售结束后,温婉在整理赠书时发现了那盒薄荷糖。铁盒下压着一张便签,上面用漂亮的法文书写着:“Proust也常误写马赛的经纬度。”翻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 "但圣让堡的日落很美,值得亲眼看看。"
她捏着那张纸条,突然笑了。窗外,夜色己深,城市的灯光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倒影。她想起自己小说里的最后一句话:
有些人像薄荷糖,初尝冷冽,回味却清甜。
而现在,她终于见到了那个"像薄荷糖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