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市的破书摊

秋分后的夜风裹着烤红薯的甜香,陈默的运动鞋踩过青石板路,夜市的霓虹在他洗得发白的衬衫上流淌。裤兜里的硬币叮当作响,总共十三枚五角,是今天在快餐店擦桌子时,客人落下的找零——足够买三个烤红薯,或者,在巷尾的破书摊换本旧书。

书摊支在路灯下,铁皮架上的书被风吹得哗哗响,缺门牙的老头正用铁丝捆扎散页的《故事会》,看见陈默立刻咧嘴:“后生,又来了?今天有本好货。”他从纸箱底翻出本泛黄的册子,封面用红笔歪歪扭扭写着《无名炼气诀》,边角卷着毛边,像被无数双手翻烂过。

陈默的呼吸顿了顿,掌心无意识地摸向帆布包里的同款书——那本在医院后巷捡到的炼气诀,此刻正贴着他的后腰,封面的经脉图在体温下微微发烫。老头把册子往他手里塞,指甲缝里嵌着蓝黑墨水:“五块钱,比昨天那本《周公解梦》值当,这可是老辈传下来的修真秘典。”

“太贵了。”陈默后退半步,鞋底碾到块剥落的墙皮。他看见老头摊位上还摆着半张泛黄的报纸,头版标题是“机械厂离奇火灾,二十年前档案全毁”,照片里的废墟竟和父亲工作照上的破庙有几分相似。老头突然压低声音:“瞅你眼熟,上个月在医院后巷捡到本假练气诀吧?那是我故意扔的,真货在这儿呢。”

硬币在裤兜碰撞的声音格外清晰,陈默盯着册子里露出的半页图,画着个盘腿而坐的人,丹田处有光点流转——和他昨夜练气时的内视画面完全吻合。老头的手指敲了敲封面:“记住,子时练气要配合月相,今晚是上弦月,气沉丹田时得朝东南方——”

“我只有三块钱。”陈默摸出三枚硬币,硬币上的国徽在路灯下泛着微光。老头盯着硬币,突然笑出缺牙:“得,当给你搭个缘。”他把册子塞进制服口袋,又摸出张皱巴巴的牛皮纸:“拿着,《火候要诀》残页,练岔气时能救命。”

夜市的广播开始播报闭市时间,陈默把册子和残页塞进帆布包,转身时撞翻了铁皮架上的搪瓷缸,里面滚出几颗黑色药丸,散着淡淡药香。老头慌忙捡起:“别碰,给熟人配的‘补气丹’,你这身子骨,吃了能顶三天饿。”

巷口的路灯突然闪烁,陈默走出三步,听见老头在背后喊:“后生,练气时若看见掌心有红印,就去城西破庙找我!”他猛地回头,看见老头正把烤红薯的纸往摊位上盖,皱纹里藏着抹意味深长的笑,像极了父亲工作照里的神情。

回到桥洞时,月光从桥拱的缝隙漏进来,在地面投下弯月形的光斑。陈默翻开刚买的《无名炼气诀》,发现内页的经脉图比医院捡到的那本多了三处分叉,其中一处“会阴穴”的标注旁,用红笔写着:“此处通地脉,暴雨夜练气可引地气入体。”

他摸出牛皮纸残页,上面画着个火焰状的符号,旁边小字:“火候不足时,观想此符可固气。”想起昨夜练气时,热流差点冲错经脉,冷汗浸透了后背。裤兜里的“补气丹”硌着大腿,他犹豫片刻,放进嘴里嚼了嚼,苦味中带着铁锈味,下肚后丹田处的热流竟真的稳定了些。

桥洞外传来流浪汉的争吵声,陈默借着月光研究炼气诀,突然发现某页边缘的空白处,有用指甲刻的小字:“1998年冬,建国兄携木珠来访,言及天机阁变故——”字迹到此为止,像是被人匆忙划掉。他想起父亲照片里的破庙,庙门上的“天机阁”三字,和这行字里的名字完全吻合。

子时初刻,陈默按照新学的图示调整坐姿,面向东南方。上弦月的清光穿过桥洞,照在他掌心,昨夜浮现的红印此刻愈发清晰,竟与炼气诀封面上的经脉图完美重叠。他试着引导热流沿着新标注的岔路游走,当行至“涌泉穴”时,脚底突然传来刺痛,像踩在碎冰上,紧接着,整座桥洞的地砖缝里竟渗出淡淡青光,顺着他的脚趾往体内钻。

“咚——”远处钟楼传来午夜钟声,陈默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桥洞墙上拉伸,丹田处的光点随着钟声明灭,竟形成个模糊的“默”字。帆布包里的两本炼气诀同时发烫,医院捡到的那本自动翻开,露出藏在书脊里的半张纸条,上面的字迹与新买的册子如出一辙:“九月初九,重阳之时,三花聚顶可破玄关。”

而明天,正是父亲头七后的第七天,也是二十西节气里的寒露。陈默摸着册子上的红笔字,突然听见桥洞外传来汽车急刹声,强光闪过,他看见两个穿黑西装的人下车,衣领处别着个银色徽章,形状像柄断剑——和父亲旧手表背面的刻痕一模一样。

他迅速把册子塞进砖缝,扯过报纸盖住身体,心跳声在胸腔里轰鸣。黑西装男人的皮鞋声停在桥洞入口,其中一人用对讲机低语:“目标最后出现地点就在附近,注意寻找携带炼气典籍的年轻人。”

夜风掀起报纸边角,陈默盯着砖缝里露出的册页,发现刚才还空白的页面上,此刻竟浮现出全新的图示:一个光点从丹田出发,沿着手臂经脉游走,最终在指尖凝聚成剑状——和他昨夜在便利店看见的金色光弧完全一致。

黑西装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默屏住呼吸,突然感觉丹田处的热流顺着指尖涌去,砖缝里的炼气诀竟在他神识中变得清晰,每一个文字都悬浮在空中,自动翻译成他能理解的口诀。当男人的手电光扫过他藏册子的砖缝时,他鬼使神差地默念图示上的口诀,指尖突然迸出点火星,将报纸边缘烧出个小洞。

“什么动静?”男人的脚步声顿住。陈默闭上眼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与远处的钟声再次同步,丹田处的光点此刻己化作小剑,在体内游走三圈后,稳稳停在掌心。当他再次睁眼时,发现砖缝里的册子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块温热的玉牌,上面刻着“天机”二字,正是父亲工作照里握在手中的那块。

黑西装男人的手电光最终扫过他的脸,陈默装出流浪汉的鼾声,男人骂了句“倒霉”,转身离开。桥洞恢复寂静后,他摸出玉牌,发现背面刻着行小字:“持此牌者,可入天机阁外门——陈建国留。”

月光下,玉牌泛着温润的光,陈默突然想起老头说的“城西破庙”,想起父亲照片里的背景,想起炼气诀中那些逐渐清晰的图示。他把玉牌塞进贴身口袋,指尖抚过刚才生火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暖意,像父亲当年塞给他零花钱时,手掌的温度。

夜市的灯火早己熄灭,桥洞下的流浪汉们发出均匀的呼噜声。陈默翻开新得的炼气诀,发现原本模糊的图示此刻纤毫毕现,“引气入体”的每个步骤都配有动态虚影,仿佛有人在他脑海中亲自演示。当他按照图示运转真气时,竟听见脑海深处传来个机械音,像被水浸泡过的磁带:“系统……正在……初始化……”

他猛地抬头,看见桥洞上方的月亮不知何时变成了淡金色,月光穿过他的指尖,在地面投下道剑形光影。裤兜里的“补气丹”突然发出轻响,化作粉末,而丹田处的热流,此刻己汇聚成小小的气旋,随着他的呼吸,在体内缓缓旋转。

这一晚,陈默不知道,他在破书摊买下的,不仅是本旧书,更是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修真世界大门的钥匙。而那个缺门牙的老头,也绝不是普通的旧书摊主——他的袖口上,绣着和玉牌相同的“天机”二字,此刻正站在巷口,望着桥洞方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