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躲闪。

　　也许老前辈们的脸皮够厚，这会儿还能用“为联合国服务”来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但罗兰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经他之手给安雅的方案，不由他的意志决定，而是公安委员会的集体意志。

　　这份方案，直白地说，在要人去死。

　　用人命、最好是崩坏能适应性高的人命去填那个核心，它的主人已经死在了博隆纳，现在只是无主的核心，在一次次失败地融合里会耗尽被激活的能量。

　　这就是他们给出的收容方案，能源部在测试律者核心性质时候得到的一个稳定方案。

　　哪怕浸透了血和罪，想要去解决现场的泄露反应堆，都必须先解决这场小规模却绵延不绝的崩坏，必须先回收理之律者的核心。

　　否则，来多少人，死多少人而已。

　　“拿着。”

　　安雅把写好的信叠好，按在了痕的怀里，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痕拿着信纸，像是明悟了什么一样，珍重地将它收好，然后招呼无关人等都离开指挥所，给安雅一个人空出私人时间。

　　他们的前线指挥所设在距离核电厂最近的消防局，痕靠在墙上，听着一道铁帘之隔的安雅用缓慢而清晰、温和而清亮的声音对着手机说着话，就好像那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强大保护者就近在眼前一般。

　　更多的逐火之蛾地狱伞兵接到了指挥部的命令，或是被要求携带轻量武装、向消防局所在集合为一支突击队，或是被要求和基辅国民旅的装甲部队汇合，为突击队提前开出道路。

　　十分钟后。

　　“……姐姐，小雅爱你……我爱你。”

　　安雅的最后一声音节落进收音器里。

　　“……”

　　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精气神，又像是被无形之物填充满了勇气，尽管还是个活人，在重新出现在痕的面前时，却感觉那是另一个灵魂一般。

　　也不对，与其说是另一个灵魂，不如说是安雅从未在人前显露的那一面。

　　安雅把手机关机，丢给了痕，眼神冰冷如寒铁：“保管好。”

　　她的赤红羽织在步步生风中恍若翱翔天空的鸢羽，要以自己的身体去撞下那灼烧大地的十个太阳。

　　一张张年轻的面庞穿戴着地狱伞兵的专用外骨骼，列队于已经肃清的街道一侧，顺着他们的队列走，就是通往核电厂4号机组附近、正在发癫的疑似律者所在地。

　　远方的大楼上，一个很适合狙击的位置，一个顶着一头粉的丰腴女性正在费力地攀爬着墙壁外的铁扶手向那靠拢，这种极限运动她做得也不多，但受人所托，没有办法——并非她不爱走楼梯，是坍塌堵死了从里面上去的路。

　　北艾市的夜空被多用飞艇07的巨大探照灯和照明弹变得灯火通明，为特别救援行动提供便利。

　　安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她知道这些人大部分不会有幸存的机会，不被崩坏能杀死，也会死于过量的辐射。

　　而就在此刻，在这个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时刻，仿佛有什么条件达成了一般，在诱导她进入虚构历史模拟之外很少出现的小构，它毫无预兆地投影了一段文字在她的视网膜正中。

　　【您已点亮[光锥·梦蝶于断塔高飞]】

　　【光锥·梦蝶于断塔高飞】

　　【效果：当你再次做出相同的选择后，光锥生效，将天赋“崩坏能适应性”提高一级（上限为A）】

　　【您通过锻炼，获得了技能·崩坏能适应性E（你适应崩坏能的方式居然是不喊痛？可惜只能止步于此了。）】

　　【您现在的崩坏能适应性可以被提升了！】

　　【您的技能被转化为天赋，并得到了提升】

　　【您获得了天赋·崩坏能适应性D（一次性律者素体，也许你比较适合教最后一课？）】

　　……我做了什么？

　　安雅觉得面对这些战士，她还是得说些什么。

　　“公民们，我是你们接下来行动的指挥，安雅下士。”安雅开口道：“现在，这里，这些，一切，都没什么好怕的！”

　　“因为我将带头先上！而你们这群新兵只需要跟着我！

　　“跟着我！别掉队！然后记得开枪！这就是一切！别把保险忘记下了！”

　　地狱伞兵们哄笑起来，一个半岛都市面相的士兵趁机双手圈成喇叭状：“请下命令吧！安咔咔！”

　　起哄先是零星的几声，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亮，汇聚成地狱伞兵们对安雅称呼他们为新兵的不满，汇聚成这群刺头儿对安雅这位临时指挥官的认可，最终，它汇聚成一道夜空下的誓言：

　　“请下命令吧！安咔咔！”

　　P.S.

　　给三模准备的大活正在蓄力中——



第一卷 只有春天禁止入内 : 第八十五章 我怎么可能不怕死啊！

　　“听着，伙计们，那个东西不是一个律者，不是。”

　　穿上地狱伞兵们特供的外骨骼装甲后，安雅说话都肉眼可见地硬气了起来。

　　安雅在自己的讲话器里对全突击队的队员们做判断，这些话也许他们听不明白，但事后复盘、逐帧分析的时候会有用，甚至会延续到第二次大崩坏、第三次大崩坏。

　　毕竟就算逐火之蛾是针对崩坏、律者特别建立起来的部队，在已经被封锁的博隆纳地区进行过适应性训练，他们也还是对律者这种生命形式半懂不懂。

　　“她的权能表现不完全，生成的物体很混乱，而且神志远远不如理之律者清晰。”

　　安雅继续描述道，试探的战斗仍在进行，突击队很有策略地轮换着队伍在靠近和挑拨着对方的神经，又在安雅的判读下及时撤回。

　　“已经确认对方神志混沌，本能反应为攻击靠近的人类。在试探攻击里，她具现化的物体大多已经被回收，正在送往空中实验室分析。”

　　一个中队长向安雅汇报道——他是个连长，跟过去的泰图斯同级。

　　泰图斯没有跟来，因为他作为安雅小队里唯一一个有ODST服役经历的“心腹”，现在在地面上的前线指挥所过当营长的瘾呢。同时，作为和自己、和痕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战友，他也是安雅留给梅比乌斯的可信班底。

　　安雅作为唯一一个和律者近距离接触、搏杀过的、难得的古文明学家，她的直觉判断是地球联合国在这个手忙脚乱的时期里，最宝贵的财富，没有之一。

　　“分散，包抄。”

　　通讯头盔里，来自临时指挥安雅的命令清晰明了，沉默的刺头儿们按照训练时的分组，三三两两地铺开，像是一张大网，将厂区空地上迷茫徘徊的棕黑发色女工程师围了起来。

　　就像第一次击杀理之律者那样，安雅在心底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