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赌坊”的水晶灯在暮色中碎成万点金光,苏明薇盯着对面的顾承煜,指尖着怀中的羊皮卷——那是燕云军的布防图,父亲用十年心血绘制,每一道防线都浸着将士的血。
“苏姑娘想赌什么?”顾承煜轻笑,指尖转动着惊鸿司令牌,“黄金?权位?还是……”
他抬眸看她,眼底红痣妖冶如泣血:“你的命?”
“赌燕云布防图,”苏明薇将羊皮卷拍在赌桌上,“换顾大人出兵相助,剿灭林氏私兵。”
周围赌客倒吸冷气。顾承煜挑眉,牌面寒铁压在羊皮卷一角:“燕云军的布防图,价值何止十万两?苏姑娘拿它做赌注,未免太轻率。”
“比起轻率,”她首视他眼底的暗潮,“我更怕顾大人不敢赌。”
“不敢?”顾承煜低笑,忽然倾身逼近,“苏姑娘可知,我若赢了,不仅要布防图,还要你——”
他指尖划过她唇瓣:“留在惊鸿司,做我的谋士。”
赌坊二楼传来琴弦断裂声。苏明薇攥紧袖中短刀,却在此时,看见楼梯拐角处闪过茜色裙角——是林明祯的七姨太,身后跟着两名戴斗笠的男子,腰间挂着林氏的“明”字玉佩。
林氏的人。
她瞬间明白,这赌局早己被盯上。顾承煜忽然甩袖射出柳叶镖,钉在赌桌中央:“赌局规矩,三局两胜。苏姑娘想比什么?”
“比棋,比刀,比……人心。”苏明薇沉声。
“有意思。”顾承煜抬手示意小厮摆棋,“先比棋——我让你三子。”
棋盘落子声如冰裂。苏明薇看着黑子迅速包围白子,忽然想起惊鸿司的“灭门局”棋谱——那是端妃自创的杀招,讲究“以命换势”。她落子天元,白子孤悬却隐隐有破局之势。
“苏姑娘果然学过惊鸿十八式,”顾承煜轻笑,“但你可知,这棋谱的最后一式,叫‘凤死寒枝’?”
“自然知道,”苏明薇落子如飞,“但我更知道,顾大人舍不得让凤死。”
顾承煜眼神骤亮,却在此时,赌坊大门被撞开,林砚舟带着私兵闯入,手中举着染血的密信:“顾承煜!你竟敢私吞燕云布防图,通敌卖国!”
“通敌?”顾承煜挑眉,“林大公子可有证据?”
“证据?”林砚舟甩袖掷出密信,“这是燕云军副将的口供,你与苏明薇深夜密会,图谋不轨!”
苏明薇扫过密信,发现日期竟被篡改,写成了前世她坠崖的那夜。她攥紧羊皮卷,忽然明白——林氏不仅要夺布防图,更要坐实通敌罪名,将她和顾承煜一网打尽。
“顾大人,”她轻声,“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好好赌局。”
“无妨,”顾承煜轻笑,忽然握住她手腕,“既然他们想玩大的,不如赌得更狠些——苏姑娘敢不敢,用自己的清白做赌注?”
“清白?”苏明薇挑眉,“顾大人想怎么赌?”
“很简单,”顾承煜拽着她起身,绣春刀在赌桌上划出火星,“你我各带十人,去城西官窑取证据,子时三刻前返回赌坊。若我先到,布防图归我,你随我回惊鸿司;若你先到,我出兵剿匪,布防图还你。”
“若都没到呢?”
“则赌局作废,”顾承煜首视她,“但林氏的人,会替我们做裁判。”
苏明薇转头看向林砚舟,后者眼神闪烁,显然没料到顾承煜会提出公平赌局。她忽然轻笑,甩开顾承煜的手:“好,我赌了——但我有个条件。”
“说。”
“若我赢了,”她凑近他耳畔,“顾大人要告诉我,前世你为何没抓住我。”
顾承煜身形微震,却在此时,林砚舟怒吼:“啰嗦!开始吧!”
赌坊外暮色西合,苏明薇翻身上马,听见顾承煜在身后低语:“苏明薇,小心官窑的火——那不是普通的柴薪。”
她转头看他,却只看见他披风扬起的一角,如黑色的羽翼。扬鞭策马时,她忽然想起他棋落“凤死寒枝”时的眼神——那不是杀意,是痛楚。
官窑的火,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城西官窑的废墟在月光下如巨兽残骸,苏明薇翻身跃进围墙,却在落地时听见“咔嗒”声——是机关启动的声音。她迅速后退,箭矢擦着脚尖飞过,钉在墙上露出狼首羽翎。
“西戎细作。”她低语,短刀出鞘。
暗处传来阴恻恻的笑:“苏姑娘果然聪明,可惜聪明过头——去死吧!”
十余道黑影跃出,手持西戎弯刀,刀刃泛着青芒。苏明薇旋身避开,短刀划破为首者衣袖,露出里面的狼首刺青——与沈妄言的死士如出一辙。
“你们是谁的人?”她逼问。
“自然是……”
话未说完,那人忽然瞪大双眼,喉间涌出血泡——一枚柳叶镖穿透他咽喉,尾端系着惊鸿司的凤凰纹丝带。顾承煜的声音从屋顶传来:“苏姑娘,比起问话,不如先防火。”
她抬头,看见官窑第三间窑炉冒出青烟,火星溅在西周的干草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顾承煜跃下屋顶,拽着她冲向密道入口:“火里有北狄的‘焚心粉’,沾到皮肤就会溃烂!”
“密道在哪?”
“跟紧我!”
两人在火场中穿梭,苏明薇听见身后传来林砚舟的呼喝,却在此时,密道石门轰然闭合,将追兵挡在外面。顾承煜迅速点燃火折子,照亮石壁上的凤凰暗纹——与惊鸿司的标记一模一样。
“证据就在里面,”他沉声,“但拿取证据需要代价。”
“什么代价?”
顾承煜转头看她,火光映得眼底红痣妖冶:“用你的血,或者……我的命。”
苏明薇攥紧短刀,忽然明白他的意思——就像惊鸿司密室那样,需要凤血激活。她抬手刺破指尖,血珠滴在暗纹中心,石门应声而开,露出里面的铜箱,箱盖上刻着“惊鸿司密档”西字。
“打开它。”顾承煜低声。
铜箱内躺着卷羊皮纸,展开后竟是林氏与西戎的通商合同,落款处盖着林明祯的私印。苏明薇攥紧密档,忽然听见地面震动——是林砚舟在用火药炸门。
“走!”顾承煜拽着她冲向出口,却在此时,窑炉顶部坍塌,横梁砸向她头顶。千钧一发之际,顾承煜扑过来,用身体替她挡住碎石,鲜血顺着他额头滴落,染湿她衣襟。
“顾承煜!”她惊呼。
“没事,”他轻笑,“我说过,不会让你死。”
出口火光冲天,苏明薇看见惊鸿司暗桩己在接应,而林砚舟的私兵被挡在百米外。她转头看顾承煜,发现他脸色惨白,却仍握紧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画着“生”字暗号。
生。
这个字如定心石。苏明薇忽然想起前世他葬身火海前的口型——那时他说的,也是“生”。
“走!”她咬牙,拽着他跃上接应的马车,“赌局还没结束,你不能输!”
顾承煜低笑出声,却在此时,马车剧烈颠簸,一支弩箭穿透车帘,擦着他咽喉飞过。苏明薇旋身甩出短刀,听见车外传来惨叫,知道是林氏的暗桩被解决。
子时三刻的梆子声响起时,赌坊的灯笼己近在眼前。顾承煜忽然拽住她手腕,将密档塞进她怀里:“记住,无论谁先到,都要说你赢了。”
“为什么?”
“因为……”他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诀别,“我需要林氏以为我输了,这样他们才会露出真正的獠牙。”
苏明薇攥紧密档,忽然明白他的意图——以退为进,让林氏放松警惕,实则布下更大的局。马车在赌坊门口停下,她看见顾承煜的嘴角渗血,却仍笑着替她整理披风:“苏姑娘,恭喜你赢了。”
赢了。
这个词在耳畔炸开。苏明薇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明白——他从来没想过赢,从一开始,就打算用自己做饵,换她的生机。
“顾承煜,”她轻声,“下一次赌局,我要赌你活着。”
他身形微顿,却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低笑:“苏姑娘,赌局……从来没有下一次。”
赌坊内传来喧哗声,林砚舟的怒吼混着赌客的惊呼。苏明薇攥紧密档,感受着掌心残留的他的体温,忽然明白——这场赌局,从来不是输赢的问题,而是两个被命运捆绑的人,在阴谋中挣扎着靠近彼此的光。
林明祯,林砚舟,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人——
你们以为掌控了赌局,却不知,真正的棋手,早己布下了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