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街的灯笼将雪染成暖金色,苏明薇攥着顾承煜的袖口,指尖隔着锦缎触到他腕间的脉搏——比昨夜更微弱,像随时会断的琴弦。他却仍笑着替她挑灯笼,红痣在烛火中妖冶如泣血:“苏姑娘想看什么?是糖画,还是……”
“还是你的伤。”她截断他,眼神扫过他左腰的绷带——今早换药时,她看见伤口周围己泛起黑紫,那是沈妄言“凤凰蛊”的征兆。
顾承煜轻笑,忽然贴近她耳畔:“比起伤,我更想知道,苏姑娘昨夜梦见了什么?”
昨夜的梦。
这个词如冰锥刺进后颈。苏明薇想起雪夜破庙中,她因“幻梦散”看见的场景——顾承煜被毒针贯穿,胸口绽开黑色蛊花。她攥紧袖中短刀,刀刃贴着掌心的“惊”字暗号:“顾大人何时学会读心术了?”
“不是读心,是观眼。”他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苏姑娘看我时,眼底有恐惧,像极了前世你看我坠崖的模样。”
这话如重锤砸在心上。苏明薇猛地抬头,撞上他眼底的暗色——那里面有前世的火光,今生的雪色,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温柔。她忽然想起破庙中他说的“执念”,指尖不由得攥紧他的衣襟。
“承煜,”她轻声,第一次唤他的字,“你的伤……”
“嘘——”他忽然按住她唇瓣,眼神扫过街角的糖画摊,“有人在糖画里掺了‘忘忧散’,能让人说出真话。”
苏明薇转头,看见卖糖画的老翁正对着个锦衣男子笑,那男子腰间挂着林氏的“明”字玉佩。她摸向腰间的惊鸿司令牌,却在此时,人群中忽然爆发出尖叫——zenshang
一只孔明灯失控坠落,点燃了街边的灯笼架,火舌瞬间窜向人群。
“是陷阱!”顾承煜拽着她躲进巷口,袖中甩出柳叶镖,“沈妄言的人就在附近。”
巷内寂静得反常,唯有深处的破庙传来微弱的烛光。苏明薇跟着他拐进庙门,看见供桌上摆着个檀木匣,匣盖上刻着端妃的凤凰纹,边缘还沾着新鲜的雪粒——显然刚被人送来。
“打开它。”顾承煜沉声。
木匣内躺着件染血的肚兜,绣着并蒂莲纹,角落用金线绣着“承煜”二字——是婴儿衣物。苏明薇指尖发颤,忽然想起惊鸿阁里端妃骸骨旁的婴儿靴,靴底同样绣着并蒂莲。
“这是……”
“我出生时穿的,”顾承煜声音沙哑,“端妃暴毙前,让人把它藏在惊鸿司暗桩处。”
苏明薇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却仍握紧她的手:“苏姑娘可知,为何林明祯总想置我于死地?”
“因为你是端妃之子,”她首视他,“因为惊鸿司与燕云军,是他夺权的最大阻碍。”
顾承煜轻笑,却在此时,庙外传来琴弦声——是《折柳曲》,前世她坠崖时,林府曾传出此曲。他忽然推开她,绣春刀劈向窗口——一支毒针擦着她耳际飞过,钉在木匣上,尾端系着沈妄言的狼首丝带。
“顾承煜,”沈妄言的声音从屋顶传来,“看看匣底,是不是少了样东西?”
苏明薇翻出匣底,果然有个暗格,里面躺着半块玉佩,与她的那半拼合后,竟露出端妃的临终留言:承煜亲启,凤血为引,可破蛊毒。
凤血为引。
这个词如惊雷炸响。苏明薇想起苏若雪临死前的话,想起自己掌心泛金的血——原来端妃早有安排,用凤血为儿子解蛊。
“顾大人,”她低声,“用我的血。”
“不行。”顾承煜攥紧她手腕,“凤凰蛊需要活人心,你的血只会让蛊虫更旺。”
“但端妃说可破蛊毒!”
“那是陷阱!”顾承煜怒吼,却在此时,庙顶忽然坍塌,沈妄言带着死士跃入,指尖的毒针泛着幽蓝——是最新配制的“噬心蛊”。
“苏姑娘,”沈妄言轻笑,“只要你自愿献出心脏,我便饶顾承煜不死。”
苏明薇攥紧短刀,却在此时,顾承煜忽然将她推向密道,自己转身迎向死士。她听见绣春刀出鞘的声音,听见他闷哼着中了毒针,却仍在喊:“走!去玉澜江!”
玉澜江。
这个词触发了她的记忆——前世顾承煜曾说,玉澜江底藏着惊鸿司的宝库。她攥紧玉佩,冲进密道,却在出口看见漫天孔明灯,每一盏上都画着狼首图腾,正朝着皇宫方向飘去。
“苏姑娘!”陈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陛下宣您即刻入宫,顾大人……被捕了!”
被捕?
这个消息如冰锥刺进心脏。苏明薇转身,看见陈忠身后跟着羽林卫,为首者持着替天司的缉捕令,上面盖着皇帝的紫宸印。她摸向袖中的密档,忽然明白——林明祯终于对顾承煜动手了。
“陈公公,”她沉声,“顾大人犯了何罪?”
“通敌卖国,私养暗兵,”陈忠低声,“林首辅在金銮殿呈了证据,陛下震怒。”
证据。这个词让苏明薇想起赌局中被篡改的密信,想起官窑大火中消失的通敌账册。她攥紧玉佩,红光映得缉捕令上的字迹扭曲,忽然福至心灵——证据是假的,就像前世父亲的通敌罪证一样。
“我要见陛下。”她首视羽林卫统领,“我有证据,证明顾承煜无罪。”
“苏姑娘,”统领冷笑,“您自身难保,还是先顾好燕云军吧——卫临霜通敌的证据,己呈给陛下了。”
父亲!
这个词让苏明薇浑身发冷。她忽然想起破庙中的肚兜,想起端妃与父亲的关联——原来林明祯的目标从来不止顾承煜,而是要彻底铲除端妃一脉,让大越再无制衡他的力量。
“带我去金銮殿。”她沉声,“我要当面拆穿林明祯的谎言。”
羽林卫统领挑眉,正要开口,却在此时,远处传来巨响——是玉澜江方向的爆炸声,火光映得夜空通红。苏明薇攥紧玉佩,听见玉佩发出清越的凤鸣,竟与记忆中的战鼓重合。
前世的玉澜江之战,也是这样的火光。
她忽然想起顾承煜在火场中的眼神,想起他说的“执念”。指尖一松,密档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夹着的端妃密信,上面写着:承煜若遭难,可持玉佩调鹤卫。
鹤卫。
这个词如定心石。苏明薇抬头看向火光,忽然明白——顾承煜被捕是计,玉澜江的火光也是计,为的是引出林氏的全部暗桩,让鹤卫趁机接管兵权。
“陈公公,”她轻声,“麻烦带我去玉澜江,我要见一个人。”
“见谁?”
“燕云军的鹤卫统领,”她首视他眼底的惊疑,“我父亲的亲卫,也是端妃留给惊鸿司的最后一张牌。”
陈忠瞳孔骤缩,却在此时,羽林卫统领忽然挥刀砍来:“原来你真的通敌!受死吧!”
苏明薇旋身避开,短刀划破他咽喉,鲜血溅在玉佩上,竟让红光更盛。她望着远处的火光,想起顾承煜在灯会说的“执念”,忽然明白——这一世,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棋子,而是执棋者,要让所有阴谋,都在凤鸣声中灰飞烟灭。
“陈公公,”她擦去短刀上的血,“带我去玉澜江,晚了,顾大人的局就破了。”
陈忠咬牙点头,领着她冲向街角的马车。苏明薇回头望向灯会,看见孔明灯仍在飘向皇宫,每一盏都像前世的魂灯,却再也照不亮顾承煜的归途。
**顾承煜,你最好活着,**她在心底低语,否则我赌上一切的局,该找谁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