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里泡着个将死的少年。

沈无涯口中续命丹己咬到第七颗，腥苦药汁混着血水滑入喉管。他盯着潭面倒影：十七岁的面孔爬满青纹，左胸天厌印凸起如蜈蚣，随暴走的灵气蠕动。这具身子就像漏血的皮囊，再装不下叩宫九重的修为。

"燃灯！"

剑指点向眉心刹那，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同时炸出血花。这本该是破境的吉兆，可本命灵火里蜷缩的赤瞳女童突然睁眼，将三年苦修的灵力吞吃殆尽。

"咳..."

血珠溅在胸前青铜断钥上，烫出青烟。沈无涯猛然攥紧岸边木剑，这暗红邪物如婴孩吮乳般吸食他掌心伤口。三年来它饮血九斤七两，剑脊却始终萦着缕混沌气——像极三十年前那颗坠落的陨星，裹着吞没双亲的灰雾。

潭水突然结冰。

冰面下浮出十二具苍白尸首，皆是近年失踪的外门弟子。他们腕上青阳命牌闪着幽光，尸身被冰晶裹成琥珀。沈无涯的白发垂落冰面，倒影里突然多出道窈窕身影。

"师兄又偷练《残命经》？"

少女足尖轻点冰尸头颅，鹅黄裙裾扫过沈无涯渗血的锁骨。苏晚晴腰间坠着药宗玉牌，指尖银针却淬着剧毒："今日若再取你三碗血，这截建木枝就该开花了。"

木剑突然震颤。

潭底淤泥翻涌，伸出数十只枯手抓向少女脚踝。苏晚晴轻笑甩袖，毒针化作银鲤绞碎尸手，却有一根首刺沈无涯丹田："师尊说天厌者活不过十八，你的心...该入药了。"

冰面轰然炸裂。

沈无涯沉入潭底前最后瞥见——苏晚晴裙下伸出的根本不是人腿，而是缠绕着混沌气的树根。那些根须扎进冰尸天灵盖，吸食着尚未消散的修为。

黑暗中有赤瞳亮起。

木剑自主贯穿他掌心，贪婪痛饮心头血。剧痛中浮现破碎画面：三十西道陨星撕裂天穹，父母在灰雾里化作石像，青铜断钥插在石像心口泛着幽光...

"找到...钥匙..."

女童呓语在灵火中回荡。沈无涯猛然上浮冲破冰层，手中木剑暴涨三丈虚影。建木纹路在剑身流转，后山古柏无风自折，枝干尽数化作飞灰涌入剑尖。

苏晚晴倒退半步，树根在虚影中枯萎："你竟能催动上古建木？"

晨钟恰在此时响起。

沈无涯的白发以肉眼可见速度蔓延，耳垂命灯虚影裂开第三道纹。他嗅到崖顶飘来的檀香——那是执法长老驾临的前兆。木剑似有灵智，拽着他坠向潭底尸群。

冰尸们突然睁眼，手掐法诀结成血阵。沈无涯在混沌气中下坠，看见潭底竟有座青铜门扉。门缝渗出灰雾凝成篆字：

**「天厌叩命，九死换一线」**

女童的笑声在颅腔内炸开。

沈无涯握紧断钥刺入心口，剧痛中青铜门轰然洞开。最后一瞬，他听见苏晚晴的毒针射穿冰层，以及执法长老的怒喝：

"孽障！竟敢私通往生殿！"

黑暗吞没了一切。

唯有心口断钥发烫，映出门后星空中错乱的陨痕——与三十年前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