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幽冥磷火

光阴河的河水如凝固的翡翠，黏稠的胶质中浮沉着细碎的星骸。沈无涯仰躺在脊骨舟内，身下铺着初代天厌者蜕下的灰白色人皮，皮上暗红的符咒在黑雾中蠕动，像千万条吸食腐肉的蛆虫。舟身的三百六十节修士脊椎在幽绿磷光下泛着冷硬的光，骨缝间嵌着的情魄剑碎片结满霜花，每一片霜晶里都冻着沈无涯某次轮回的残影——第七万次的他在雷泽剜心，第九万次的他在忘川断臂，血肉剥离的瞬间被永恒定格。

赤霄跪坐在船头，琉璃灯悬在膝前。灯芯是她的一截肋骨，燃烧时发出细碎的噼啪声，仿佛骨髓中的魂火在哀鸣。火光将她的影子投在胶质河面上，影子的脖颈处浮出蛛网状的青铜纹路——那是初代刻下的「盗」字咒印，正随着船行一寸寸蚕食她的皮肤。

"东北方三十丈，漩涡要来了。"她忽然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铁器。琉璃灯的火苗猛然窜高，映出前方翻涌的河面：无数修士遗骸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卷入漩涡，白骨相撞迸出猩红火花。一颗头颅从浪尖浮起，眼眶里嵌着初代天厌者的半张脸，牙齿咬着一柄青铜断钥，钥身刻满《九狱焚天经》的逆文。

沈无涯的建木断臂抽搐了一下，菌丝状的血脉从截面钻出，扎入舟底的脊椎骨缝。那些死去的修士脊骨突然震颤起来，发出琴弦崩断般的锐响。

---

#### **第二幕·饲血启钥**

脊骨舟冲入漩涡的刹那，舟体表面骤然覆上一层猩红肉膜。沈无涯的断臂菌丝与肉膜交融，血管在膜下鼓胀如蚯蚓。赤霄反手割开手腕，血珠溅在琉璃灯罩上，火焰霎时染成暗金色。光影交错间，舟底的符咒人皮浮现字迹，扭曲如蛇行的古篆渗着黑血：「饲光阴者，当剜心为祭」。

漩涡中心是一颗搏动的胃囊状肉球，表面粘连着修士掐诀僵化的手臂。每当肉球收缩，便有酸液般的记忆洪流喷涌而出——

沈无涯的菌丝触到酸液，瞬间浮现赤霄被活抽剑骨的画面：她被铁链悬在青铜柱上，初代用建木匕首划开她的脊背，一节节脊椎被抽出时还连着神经，在空中扭动如濒死的银蛇。

"用血喂它！"赤霄将手腕按在青铜断钥上。血液与锈蚀的纹路接触，钥身突然裂开，钻出百足蜈蚣般的青铜活物，顺着她的血脉钻入沈无涯的鼻腔。他浑身痉挛，建木结晶从眼眶刺出，在虚空拼出一幅星图——初代天厌者的盗命锁工坊赫然在目，熔炉里煅烧的竟是沈无涯第一万次轮回的颅骨，额角刻着「宁负天道不负卿」。

赤霄的裙摆被酸液腐蚀，纤维逆生为树根状触须。触须扎入胶质河水中，吸食的时间养分让她的发簪寸寸龟裂。簪头的劫灰珠滚落，珠内往生殿主的残影尖笑着扑向漩涡肉球。

---

#### **第三幕·往生噬骨**

星图实体化的瞬间，二人己被拽入盗命锁工坊。赤霄的脚踝被青铜镣铐锁在熔炉旁，锁链内侧的《度人经》倒写如蛆虫扭动，正往她的骨髓里钻。炉火是压缩的时之砂风暴，火星溅到她的裙摆上，烧出的破洞边缘蜿蜒着星轨纹路。

工坊西壁挂满琉璃瓶，每瓶浸泡着一枚赤霄的眼球。第七万西千六百三十二号瓶内的眼球突然转动，瞳孔映出沈无涯剜心的场景：他的手穿透自己胸膛，挖出的心脏连着情魄剑的碎片，轻轻放进赤霄空荡的胸腔。

"你终于回来了。"熔炉火凝成初代的半身像，他手中握着赤霄的脊椎剑，剑柄尾端垂下的神经束还在滴血，"这把往生舟，本该在第九万次轮回就完工。"

赤霄的脊骨传来幻痛，仿佛有无数把建木匕首在同时抽离她的骨节。工坊角落的阴影里躺着一具无脊尸体，面容与她第九万九千次轮回时一模一样，胸腔插着半截情魄剑。

---

#### **终局·焚炉断舟**

沈无涯的菌丝突然暴长，缠住赤霄的腰肢将她甩向熔炉。她在空中拧身，碳化的手掌抓住炉中灼烧的颅骨——那是第一万次轮回的沈无涯遗骸，颅骨内封存着他封印的记忆：

**雷泽暴雨夜，他将赤霄的剑骨埋入归墟海眼，建木血脉化作根须缠绕骨节。千年后，一株青铜幼苗破土而出，枝头挂着盗命锁的雏形。**

"还给你！"赤霄将颅骨砸向初代火像。骨缝迸裂的刹那，记忆残片如刀锋西射，初代的火焰身躯开始结晶化。她趁机扯断镣铐，青铜碎片在掌心凝成微型往生舟模型——舟底刻着「十万劫满，往生非生」。

沈无涯的菌丝吸足眼球中的记忆，在工坊顶部结成血茧。茧壳炸裂时降下血雨，每一滴都映着初代最深的秘密：他剜出赤霄第一世的心脏，在星陨阁顶楼研磨成墨，写就《焚天经》的最后一章。

"第十万次日出…"赤霄的癫笑混着泪，碳化的手插入自己胸腔，扯出根缠绕剑碎片的肋骨，"我见过了！"

肋骨刺入熔炉核心的瞬间，工坊开始崩塌。沈无涯抱住她跃回脊骨舟，却发现怀中人右眼的轮回劫裂纹己爬满脖颈——那里浮出初代的手书刺青，字迹如齿轮咬合：「刃徒证道」。

---

#### **终章余烬**

脊骨舟冲出漩涡时，琉璃灯彻底熄灭。赤霄蜷缩在舟尾，焦黑的手紧攥着往生舟模型。沈无涯的断臂处重新结晶，形成匕首状的尖锐凸起。身后河面浮出巨大阴影——初代的工坊正在重组，无数修士遗骸从河底站起，朝着舟影跪拜，骸骨碰撞声如诵经。

河风送来初代的残响，混着第九万次轮回赤霄自刎时的剑鸣："待你教会她弑师…"

"便会知晓，新天道不过是往生舟的倒影。"

赤霄忽然抬头，裂纹爬满的半边脸在磷光下如碎瓷。她扯下焦黑的裙摆，蘸血在舟舷写下谶言，字迹与第一万次轮回的遗书重叠：

**「第十万次，我仍会为你执剑」**

**「纵此身为舟，渡你往生」**

河水突然沸腾，一颗记忆贝壳在舟侧张开，露出壳内的画面：婴儿赤霄在归墟灰烬中啼哭，脐带缠着的剑刃正指向初代重生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