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禁地星辉照影来

陈长生蹲在丹渣山下数蚂蚁,破碗倒扣在头顶当斗笠。自从成了执法堂暗子,废丹房外多了七重禁制,连檐角麻雀都是药傀幻化的眼线。他捻起颗灰丹扔进蚁群,看着工蚁们将丹丸搬向地缝——那里藏着三百颗用毒露浇灌的蚀骨草种子。

"陈师弟好雅兴。"紫檀药匣"啪"地砸在脚边,青袍男子袖口的金线鼎纹刺痛人眼,"慕师姐要的灰丹,戌时前送到天刑峰。"

王监工靴底碾碎正在搬家的蚁群,陈长生盯着他腰间新换的玄铁令牌。这是药堂首座死后第三位监工,前两位一个误食腐心水,另一个被药傀咬断了喉咙。

"王师兄,这月废丹毒性太烈..."他佯装擦拭破碗,碗底悄悄吸走药匣边缘的巫毒。

"啪!"

鞭稍擦着耳畔掠过,在青石板上抽出焦痕。王监工佩剑泛起幽蓝毒芒:"慕青鸾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了..."

惨叫声突然响彻回廊。陈长生瞳孔骤缩——二十丈外的药傀正在活剥某个杂役的皮,那弟子腕间的暗记分明是执法堂暗桩!破碗在识海中发出预警的震颤,他猛然扯住王监工后撤,原先站立处炸开丈许深的毒坑。

"九幽噬心阵!"王监工脸白如纸,"禁地的封印..."

地面突然隆起无数毒藤,陈长生怀中的破碗自动飞旋,将袭来的藤蔓绞成齑粉。他趁机拽着王监工滚进废丹房,三百药匣应声闭合,鼎身浮现的饕餮纹与破碗共鸣,竟在门前筑起血色屏障。

"你果然藏着饕餮碗!"王监工剑锋抵住他咽喉,"药痴长老的..."

寒光闪过,剑刃突然调转方向刺入主人心口。陈长生看着王监工惊愕的表情,这才发现他后颈爬满九头蛇鳞片。破碗将垂死者的魂魄扯成丝线,凝成颗泛着黑雾的灰丹。

门外传来慕青鸾的剑啸,陈长生吞下灰丹冲出屏障。暴涨的灵力冲开七条经脉,他竟看清了毒阵全貌——整个废丹区的地脉被改造成九头蛇图腾,每个阵眼都钉着具执法堂弟子的尸体。

"坤位阵眼!"慕青鸾掷来青铜罗盘,她左臂不自然扭曲,显然刚经历恶战。

陈长生踏着药傀头颅疾奔,破碗将沿途毒雾吸成真空地带。阵眼处立着玄冰玉碑,碑文与他怀中的碎片如出一辙。当他把碎片按进凹槽时,玉碑突然映出星空幻象——正是破碗内部的星图!

地动山摇间,禁地方向升起血色光柱。陈长生被气浪掀飞,怀中破碗却兴奋地颤鸣。他在碎石雨中瞥见光柱里的虚影:青铜巨碗倒扣苍穹,碗身缺失的部位正对应星图中的血色星辰。

慕青鸾的传音入耳:"禁地异变,你随我..."

轰鸣声淹没了后半句。陈长生假装被乱石击昏,实则用破碗罩住全身。等执法堂众人御剑离去,他循着碗中星图的指引,爬向禁地裂开的缝隙。

地缝深处涌动着翡翠色毒泉,岩壁上生满会发光的蠕虫。陈长生将灰丹捏碎撒在周身,虫群竟恭敬地让出通道。转过第九个弯道时,他看见此生最震撼的景象——

万丈深渊中悬浮着青铜碗足,碗底饕餮纹被百条锁链贯穿。锁链末端拴着白玉棺椁,棺中女子容颜与慕青鸾有七分相似,心口插着半截碗沿碎片。

破碗突然挣脱掌控,碗身裂纹迸发金芒。深渊里的碗足与之共鸣,锁链应声崩断三根。陈长生抓住岩缝才没坠落,却见棺中女子睫毛微颤,封印千年的威压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小饕餮,你终于来了。"女子睁开的眼眸中映出星河幻灭,"让姐姐看看,你偷吃了多少好东西..."

陈长生五脏六腑几乎移位,破碗却欢快地扑进女子怀中。碗足化作流光修补碗身,女子指尖轻点他眉心,海量记忆汹涌而入:仙魔大战、天道崩毁、还有慕青鸾在血月下捧着碎碗哭泣的画面。

"记住,小青鸾的魂灯在碗中。"女子身形开始消散,"下次见面,带够十万颗灰丹..."

轰隆!

岩顶突然塌陷,慕青鸾的剑光劈开毒瘴。陈长生将修复大半的破碗藏进识海,假装刚被震醒。少女发间的碗状冰花正在融化,剑锋沾满紫色毒血。

"你看见了什么?"她掐诀封住深渊。

"鬼...好多鬼..."陈长生哆嗦着指向虚空,"穿着丹宗道袍的鬼..."

慕青鸾眼神微动,突然扯开他衣襟。陈长生暗叫不好——心口不知何时多了枚九头蛇刺青,正与少女颈后的印记交相辉映。

"每月初一,改送三百颗紫丹。"她将青铜剑架在陈长生肩头,"否则我就把你炼成阵眼。"

回到废丹房时己是子夜,陈长生在墙缝里摸到个锦囊。这是他在深渊捡到的储物袋,里面装着三颗星辰状的灰丹。当他吞下丹丸尝试修炼时,竟看见自己丹田处坐着个碗灵童子!

"主人,该修房顶了。"童子指着漏雨的穹顶,掌心托着团雷云。

陈长生尚未回神,碗灵己将雷云捏成瓦片形状。紫色电弧在梁柱间跳跃,破碗自动飞出吞噬溢散的雷灵。晨光熹微时,废丹房焕然一新,只是每块青砖都隐现雷纹。

"陈师兄,药田出事了!"圆脸杂役撞开铁门,"所有灵植一夜枯死..."

陈长生奔到药田时,终于明白碗灵说的"修房顶"是什么意思——昨夜吞噬的雷灵混着灰丹灵气,早己渗透方圆百里的地脉。枯死的仙草根部生满碗状菌菇,每个菌盖上都浮着星图纹路。

药堂长老的咆哮震落檐雪:"查!给老夫查个水落石出!"

陈长生蹲在焦土间假装翻找,袖中破碗正将菌菇灵气吸成丹丸。他忽然摸到块硬物,扒开土层竟是慕青鸾丢失的玉佩。玉佩背面新浮现的刻痕,与棺中女子留给他的星图完美契合。

当夜,陈长生在梦境中见到了真相。慕青鸾跪在青铜巨碗前,将心尖血滴入碗中。棺中女子在血雾里重塑肉身,九头蛇毒雾却顺着血脉侵入慕青鸾的元神...

惊醒时,碗灵正在把玩他的头发。童子指尖缠绕着星光:"主人,该喂小蛇了。"

陈长生这才发现枕边盘着条碧玉小蛇,蛇瞳与深渊女子一模一样。小蛇吐出的毒液在破碗里沸腾,渐渐凝成枚刻着"慕"字的紫金丹丸。

晨钟响彻云霄时,陈长生攥着丹丸走向天刑峰。他知道这粒丹药能暂时压制慕青鸾的毒噬,却也会加深两人的魂契。云海在他脚下翻涌,破碗在识海中哼着古老的祭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