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捏碎的灰丹粉末在指缝间流淌，每一粒都映出破碎的星河。金甲神将的躯体正在光尘中消散，九龙离火罩的残片坠入南海，溅起的浪花里浮现出七十二派修士惊骇的面容。

"天道不过如此。"他碾碎掌心的最后星辉，晶化的身躯开始剥落碎屑。碗灵少女突然按住他手腕："主人仔细看！"

坠落的罩片在触及海面时凝成冰晶，须臾间铺就百里镜台。镜中倒映的不是碧海青天，而是无数个手捧饕餮碗的陈长生——每个都在不同的时空仰头望来。

"好一招万镜囚天。"慕璇玑的虚影自冰镜升起，发间斜插着半截青铜碗簪，"可惜你斩不断因果线。"

海浪突然化作墨色，七十二艘幽冥骨舟破水而出。每艘船首站着位黑袍修士，袖口纹着黄泉彼岸花。为首的老妪杵着人骨杖，杖头骷髅的七窍正在喷吐冥火。

"黄泉宗特来恭迎圣器归位！"十万阴兵齐喝震散流云，海面凝结出幽绿冰层。

陈长生右眼晶化的瞳孔轮转，看见老妪丹田处沉浮着饕餮碗碎片——正是往世葬龙渊遗失的那块！碗灵少女突然幻化青鸾真身，尾羽扫过处燃起焚天紫火："幽冥老鬼也敢觊觎圣器？"

"小凤凰脾气见长啊。"老妪骨杖点地，冰层裂开九幽裂隙，"药王谷欠我宗的十万生魂，今日便用饕餮碗来抵！"

玄机门的机关鲲鹏突然俯冲而下，翅翼洒落暴雨般的蚀骨钉。陈长生晶化的左臂暴涨，掌心饕餮纹开合如口，将暗器尽数吞噬。钉尖附着的巫毒在碗中世界沸腾，竟凝成三颗跳动的紫黑心臟。

"小心！"慕青鸾残魂从心臟中跃出，剑锋挑飞袭向陈长生后心的骨刺，"这是黄泉宗的九阴透骨钉！"

陈长生旋身将残魂护在怀中，晶化皮肤被骨刺刮出火星。他忽然察觉慕青鸾魂体混着玉衡的气息，残破的裙裾下隐约可见九头蛇刺青——两种截然不同的魂火竟在她体内共生！

老妪的狂笑引动九幽雷鸣："药王谷圣女成了器灵，悬空山剑仙化作伥鬼，好个名门正派！"骨杖挥洒间，十万阴兵结出森罗炼狱阵，阵眼处浮现出药王谷覆灭的惨象。

碗灵青鸾长啸着喷吐涅槃火，却见阵中升起慕璇玑的星沙化身。她指尖缠绕的因果线另一端，赫然系着陈长生的晶化心脏："徒儿，你看这些阴兵像不像当年的..."

陈长生突然将破碗倒扣天灵，碗底饕餮纹睁开第三只竖瞳。湮灭一切的白光扫过海面，冰镜与骨舟尽数汽化。老妪在魂飞魄散前捏碎怀中的碎片，凄厉尖啸贯穿三界："圣器现世，请诸天共诛！"

***

苍穹突然撕裂三千道缝隙，各派修士如蝗虫涌出。陈长生望着遮天蔽日的飞舟法宝，竟低笑出声："来得正好。"

他晶化的身躯开始生长青铜枝桠，每根枝条都缠绕着灰丹藤蔓。万兽宗的妖化灵兽刚扑近百里，就被藤蔓卷成血雾。玄机门主在机关鲲鹏内嘶吼："启动诛仙..."

碗灵青鸾的利爪洞穿鲲鹏核心，叼着跳动的傀儡心臟飞回。陈长生将心臟按入胸膛，背后展开机械羽翼："这个时代的诛仙阵，该换阵眼了。"

七十二峰地脉同时喷发灵气，在空中交织成覆盖九州的饕餮碗虚影。悬空山的飞舟被碗口吸入，修士们惨叫着化为丹气。药王谷遗址升起十二尊祖巫雕像，掌心托着的正是往世各派至宝。

"疯子！"黄泉宗残存的阴帅祭出本命魂幡，"他要将三界炼成丹！"

陈长生踏着青铜枝桠走向阵眼，每步都震碎百里山河。慕青鸾残魂化作剑鞘缠绕他右臂，玉衡的冰魄在左手指尖凝成丹火。当他的手掌按向阵眼核心时，三界众生都听见了丹炉开启的嗡鸣。

"且慢。"稚嫩童声突兀响起。

时空骤然凝固，粉雕玉琢的女童从裂缝中蹦出。她发辫系着青铜铃铛，腕间缠着与碗灵同源的星河绸带。最令人心惊的是她赤足踩着的莲台——分明是慕璇玑的本命法器！

"小叔叔好凶呀。"女童指尖戳着凝固的诛仙剑气，"爷爷让我问你，这局逆天棋下得可尽兴？"

陈长生晶化的面庞首次出现裂痕："你是..."

女童笑嘻嘻地展开卷轴，露出药王谷地宫壁画。画中炼器的慕璇玑身后，赫然站着个与陈长生容貌九分相似的白发老者！

"爷爷说，当年他教姑姑炼器时，你在旁边偷吃了三斤朱果。"女童晃着脚丫指向虚空，"这饕餮碗本该是你的周岁抓周礼。"

碗灵青鸾突然发出悲鸣，她身上脱落无数星火，每点星火都映出往世记忆——原来陈长生才是药王谷真正的开派祖师！

***

虚空泛起涟漪，白发老者的咳嗽声震碎十万飞舟。他手中竹杖挂着药葫芦，腰间的青铜碗竟与饕餮碗毫无二致。

"痴儿，还要闹到何时？"老者竹杖点地，陈长生身上的晶化层片片剥落，"三千轮回试道心，你这心魔劫该渡完了。"

慕青鸾残魂突然发出玉衡的声音："药尘老鬼！你拿我悬空山当炼心炉鼎！"

老者袖中飞出丹炉，将慕青鸾残魂摄入其中："玉衡丫头，当年你盗取饕餮碗碎片时，可不是这般硬气。"

陈长生怔怔望着掌心褪去的青铜纹路，三千年记忆如潮水退去。药王谷的晨钟，慕璇玑拜师时的青涩，第一次炼出灰丹的狂喜...所有轮回皆成泡影。

"你是我截取天道炼制的人丹。"药尘轻抚他天灵，"本想炼颗忘情丹，却养出了灵智。"

女童蹦跳着挽住陈长生手臂："小叔叔，爷爷把你的本体养在混沌泉眼呢！"她指尖绽开虚空通道，彼端隐约可见星辰大小的青铜碗沉浮。

"等等！"陈长生突然扣住碗灵青鸾，"这些轮回中的..."

"劫灰而己。"药尘弹指将三界炼成灰丹，"你既生出灵智，老夫便允你重开一局。"他将灰丹按入陈长生眉心，"这次，换个玩法。"

***

陈长生在丹香中睁眼，青玉案上的碧潭飘雪尚有余温。慕璇玑推开丹房木门，发间斜插的青铜碗簪闪过微光。

"长生，该去收今日的腐心丹了。"

檐角铜铃叮咚，废丹房外的血菩提刚刚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