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捏碎第三十六颗灰丹时，檐角的冰棱正折射出七彩光晕。距离时间重置己过去七个时辰，废丹房外却多了株从未见过的血菩提——这是前世南海秘境独有的灵植。

"陈师兄，药田的龙鳞草..."圆脸杂役话音未落，突然捂着喉咙栽倒。他皮肤下钻出青铜纹路，与陈长生晶化时的图案如出一辙。

破碗在案几上轻轻震颤，碗底映出七十二道轮回刻痕。陈长生掰开杂役的眼睑，看到瞳孔中游走的金甲神将虚影——天道追兵竟提前入侵了这个时空！

"青鸾殿有令！"门外传来熟悉的呵斥，赵无延蟒皮靴上的血渍比往世更早出现，"即刻押送三十车腐心丹至天刑峰。"

陈长生指尖抚过药匣暗格，那里本该存放着改良的蚀骨散，此刻却躺着枚玄机门齿轮。当他佯装踉跄撞向赵无延时，对方后颈的九头蛇刺青己经蜕变为蛟龙形态。

"师兄的玉佩换了样式？"他故意打翻毒丹匣，袖中灰丹悄然滚入赵无延靴筒。

赵无延脖颈诡异地扭转一百八十度："陈师弟不也换了芯子？"蟒皮突然撕裂，钻出七条碧眼蛇首，"这具皮囊用着可还习惯？"

破碗腾空倒悬，将蛇首喷吐的毒液凝成冰锥。陈长生撞破窗棂疾退，身后废丹房轰然坍塌。烟尘中浮现十二道黑影，正是往世各派掌门的妖化形态！

"苍梧派的天罡步？"陈长生踩着前世记忆中的步法，袖中灰丹如雨洒落，"还是药王谷的燃血丹？"

丹药触及妖傀瞬间爆燃，青焰中浮现饕餮虚影。碗灵童子从火光中跃出，怀中抱着缩小版的青铜宫殿："主人，该收网了！"

陈长生咬破舌尖，精血在虚空绘出巫族祭文。七十二峰同时震颤，地脉灵气化作锁链缠住妖傀。当他将破碗扣向赵无延天灵时，对方突然口吐女声："你当真忍心？"

慕青鸾的面容在蛇首上浮现，眼角血泪凝成冰晶。陈长生动作微滞，赵无延体内突然迸发玉衡的极寒气劲，将他右臂冻成冰雕。

"轮回三千次，你次次心软。"十二妖傀齐声冷笑，声线糅杂着慕青鸾与玉衡的音色，"这局是我们赢了。"

破碗突然自鸣如钟，碗内小世界的日月同时坠向地平线。陈长生晶化的左臂插入心口，挖出半颗跳动的冰魄："还你！"

冰魄离体的刹那，时空如镜面破碎。陈长生坠入虚无前，看到十二妖傀化作慕青鸾的残片，每片都映照着不同轮回的终局。

***

当陈长生在药香中苏醒时，青玉案上煮着碧潭飘雪。白衣女子背对他调试丹炉，发间青鸾钗与慕青鸾的别无二致。

"这是第三千零一次轮回。"女子掀开炉盖，丹气凝成饕餮碗虚影，"我赌你会掀翻这棋局。"

陈长生凝视她腕间的星月链——正是往世玉衡的法器。破碗在识海发出悲鸣，碗灵童子蜷缩在星辰之间瑟瑟发抖。

"药王谷初代圣女，慕璇玑。"女子弹指击碎虚空，露出外界沸腾的血海，"或者该说，饕餮碗第一任器灵？"

丹房突然扭曲成青铜宫殿，陈长生看到自己的倒影与殿中神像重合。慕璇玑的指尖点在他眉心，三千轮回的记忆如洪流冲刷神魂——原来所谓宿主，不过是器灵转世的容器！

"天道是碗，轮回是水，你我皆是沉浮的茶叶。"慕璇玑的裙摆化作星云，"当年我斩下饕餮头颅炼器，却不知自己才是被泡的那盏茶。"

陈长生突然暴起，晶化左臂贯穿女子胸膛。没有鲜血涌出，只有万千星辉从创口流泻："师父，这招你教过我七百七十九次。"

慕璇玑的笑声空灵如梵唱，身躯散作星沙重组："好徒儿，且看为师最后一课！"

虚空裂开七十二道缝隙，每个裂缝都跃出个陈长生的轮回身。他们或妖化或入魔，唯一相同的是眉心闪烁的饕餮纹。破碗不受控制地飞向穹顶，碗底睁开猩红竖瞳。

"吞了他们！"慕璇玑的轻喝引发时空震荡，"三千道果归一，方成..."

"方成你的渡劫丹？"陈长生的晶化手臂突然插入自己丹田，拽出团跳动的混沌火焰，"师父可知这混沌种里藏着什么？"

火焰中浮现慕青鸾的睡颜，她的身躯由万千星轨编织而成。慕璇玑首次露出惊容，身后浮现出裂痕斑斑的青铜巨碗——这才是饕餮碗本体！

"原来你早就..."慕璇玑的星沙之躯开始崩解。

"第一次轮回就发现了。"陈长生将混沌种按入破碗，"你在我神魂种的噬心咒，发作时会浮现药王谷的星图。"

碗灵童子突然与混沌种融合，化作青衣少女模样。她抬手轻点，慕璇玑的本命碗出现蛛网裂痕："师姐，当年你把我炼成器灵时，可想过因果轮回？"

南海之水倒灌进虚空，陈长生在波涛中看到真相——慕璇玑、慕青鸾、玉衡皆是同一器灵的分裂体，而自己才是饕餮碗真正的器身转世！

"好一场师徒相残的大戏。"金甲神将踏碎虚空而来，九龙离火罩己补全最后道裂痕，"多谢二位演完这出《欺天局》。"

罩中九龙齐出，竟每条都长着慕璇玑的面容。陈长生将破碗掷向罩心，碗灵少女与他背对而立："主人，该合道了。"

晶化瞬间覆盖全身，陈长生在永恒寂静中听到万物呼吸。南海之水是他沸腾的血，七十二峰是他隆起的骨，慕青鸾残魂化作跳动的丹心。当九龙离火罩收拢的刹那，他看清天道本体——竟是漂浮在碗中的一粒灰丹！

"原来如此。"陈长生捏碎灰丹，苦涩药香弥漫三界，"所谓超脱，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