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是新鲜事。
2025年，你甚至能从雅寒姐嘴里听见“请教”这个词儿了。
小时候她是个清冷的天才小女孩，她虽然也认同“三人行必有我师”的说法，但这样认为，与能实际碰见可以指导自己的人，那就是两码事了。
从小到大，因为洛雅寒而失去教学热情的老师数不胜数，别说请教，她只要能老老实实坐在那听课而不指出老师的常识错误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长大了就更不用说，自己当了老师，就更不知道请教这个词有什么意义了。
但就是这样的她。
老老实实跟月夜说出了“请教”的字眼，这恐怕，前所未有。
可还好这个夜晚足够的长，也容得下给两位久别重逢之人，谈心的空间。
两人隔着稍稍的距离，坐在小区路灯旁的长椅之上。
“雅寒姐想问什么就问吧，但是我知道的估计要比你少的多哦...？这么些年没什么深造，比起你和慕瑾，那可没文化了。”
“可你在学校里成绩挺好的。”
“......”
雅寒姐...我那意思，是你们见识多，我现在就懂个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真诚，就是必杀技。
有时候觉得雅寒姐其实挺呆萌的，你瞧她一歪头，不懂的人可能觉得她高冷，但月夜知道，那只是她笨拙的安慰方式。
或许是后知后觉意识到月夜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谦虚之言。
又或者...雅寒那声“请教”，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她连忙摆摆手，皱眉苦思。
她在考虑补救之策呢。
“那个...慕卿，刚才晚饭那盘炒豆芽是你做的，很好吃，以前你可没有这样的厨艺。”
“豆...豆芽？哦哦还真是，其实还好啦，主要就是以前不是穷吗，也喊不起外卖，有时候就自己买点豆芽菜放着，混着肉沫炖着吃，你别说，别的不讲，还真把厨艺练出来了！呃...雅寒姐？”
当月夜意识到自己的手突然被体温偏低的少女握住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话有点密了。
“你受苦了。”不动声色的关心之言，往往最动人。
“抱歉...我不该说这些是吧...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
雅寒慢慢将握住的手指合拢，平静的面容，多了些认真。
“你的经历，你这些年的生活，我是想知道的。”
“但是那些都并不怎么有趣哦...？”
“没关系，以后有时间的话，慢慢讲给我...讲给姐姐听听...好吗？”
“...？”
今天的雅寒姐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月夜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虽然说话吞吞吐吐，但还是努力将这些宽慰之言道出后将视线挪开的雅寒姐，心里竟然是中了一箭。
也...也正常。
毕竟雅寒姐已经很久没有跟自己坦白后的身份对话了，大概...是有种新鲜感？
但怎么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呢。
“嗯，以后有机会我跟你讲，反正怪穷的...说起来那可太长了。”
“现在缺钱吗？”现在的洛雅寒，可不会再像前段时间那样跟月夜讲条件去打钱，“我给你转点，呃...抱歉，夏慕瑾肯定已经给过你了，那我...我需要做些什么吗？我不知道...”
“雅寒姐。”
“嗯？”
“不要着急。”
月夜讲手指抵在自己的唇前。
月色星河般的头发，在雅寒的视野里如昙花绽放盛开。
比出这个手势的意思可不止有“噤声”，还有“平静”。
雅寒姐稍微有点混乱呢。
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要赎罪”的心态了，但是，想起那个在月光下向自己伸手救赎的少年这些年遭遇的苦难，想起现在她就坐在自己的面前，就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但其实。
何必如此。
“对于我来讲...回来能遇见月饼，能看到慕瑾，又能跟雅寒姐说出真相，我就觉得很幸福了哦...？”
——咚——
又是那阵奇妙的动静，在胸口横冲直撞。
洛雅寒的思绪被扰成云团，原本的混乱，却在她的笑意中逐渐平复，取而代之，却是十足的安心。
“你说得对...回来了，就好。”
“嗯~雅寒姐也是这样认为的就太好了呢，不过...哎。”
月夜往后倚住长椅的靠背，发出一声生活无力的哀叹。
“但是，我的银行卡里确实钱不多了，还是很贫穷。”
“慕瑾没给你打钱？”
“本来是要打的，可这事咋说呢...雅寒姐你听我讲啊。”
本来慕瑾是说不能穷到姐姐，但问题是，家里还有只贪吃的猫。
她想到某种可能性，就直接迟疑了。
——你们说会不会我给姐姐打钱，她转手就经受不住那只猫的撒娇，用我给的钱，去给猫买电子设备，买吃的，买这买那？
那我成什么了？！
相反。
如果不打钱，那么姐姐的经济命脉就会被我掌控，我可以在保证姐姐生活品质的基础上，随时调节，那岂不是将主动权牢牢掌控在了手中？
两种决策，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原来如此...像是慕瑾的作风。”雅寒点点头，然后就拿出了手机，“来吧，扫个码，我给你转点。”
“不用啦...！我只是抱怨两句，不会真的要钱的，我现在不缺钱呀！每天吃什么用什么，慕瑾都想在前边了。”
“你这是又在跟我玩那个绿茶游戏...？我跟你讲，我已经不吃这套了。”
“那是什么游戏...我没有啊...我是说真的，而且...嘻，不过，难道以前雅寒姐吃过这套？”
“......”
面对月夜打趣的视线，洛雅寒一阵无言。
用以前的样子这样说话...让【夏慕卿】看起来只是机灵调皮。
但现在的样子，让【林月夜】看起来，动人心弦。
“别拿我打趣...我不喜欢这样。”
“抱歉~不过我是说真的呀，我现在真不缺钱的，余额没钱不代表就缺东西。再说了，我之后也得想办法自己去开拓收入渠道，总不能一直依靠你们吧~”
“那有什么不行...”雅寒声音说的很小。
“嗯？雅寒姐说什么？”
“没什么。”
“哈...不过，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吧？”
“欸？”
“说出‘问题’的状态，应该可以了~”
月夜的眼睛很透彻。
就像是一泓清水，能看得清人心百态。
漂亮的红宝石，映照雅寒的诧异，她刚才陪着雅寒说这说那，就是在帮着她调整心态。
毕竟，雅寒姐一开始不是说，有个“请教”吗。
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直说。
但现在，应该可以了吧？
“慕卿。”
“在。”
“我问这个问题，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一直有些困惑而已，想得到答案。”
“嗯，雅寒姐你讲，如果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如实回答。”
“你肯定会知道。”
因为。
我问的，是关于你的事情。
“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双方家长订下的婚约吗。”
“啊...确实，那个口头约定对吧。”
“你很早就知道了吧。”
“嗯...毕竟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呢...”
“那么。”
洛雅寒的语速突然有些变快了。
就像是，想急切地知道问题的答案那般。
“那么，你当时为什么选择沉默，是觉得无所谓？或者是当时不理解什么叫婚约，又或者...总之，你当时是怎么想的，能跟我说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