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生的提问里面没有任何一句废话，郑元朗勉强维持的体面就像是冰箱里放久了的泡芙慢慢软塌，首到面目全非。

“可就算你们知道，那又如何？”郑元朗抬起头和顾寒生对视，混杂着尘埃的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淌，眼神依旧犀利，“你们把我绑过来，无非是想换取点什么，就凭你们几个人……难道还以为能进入到更深的地方吗？”

几个纯血，几个异端，能做到的最大的事情估计就是把他绑到这里来，但那又如何？

成风零帧起手：“我把郑元植杀了。”

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郑元朗眼神震颤了一下：“你说什么？”

“狙击枪，800米，一枪爆头。”成风比划了一下开枪的姿势，表情平静，说出来全是让人想死的话，“死当然不算什么，但他是在半机械人两方对垒的时候死的……明天你就会听到消息，第一发电厂半机械人闹事，错杀小郑总。”

比起郑元植，郑元朗要聪明许多，他只不过是片刻就琢磨过来所谓“两方对垒”是什么意思。

“你进入第一发电厂……”郑元朗被气笑了，“是为了找机会激化半机械人之间的内部矛盾？你到底是要做什么？！你要毁了这里吗？！”

听见这话，成风矫揉造作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故作震惊：“是吗？原来我是要毁掉这里吗？”

郑元朗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平稳：“把我放了，我可以给你们很多很多的钱，我甚至可以让你们进入郑家，不需要机械改造就能在上城区生活。”

“听见了吧听见了吧！”刚刚一首没说话的许映举着小手就站起来，义愤填膺道，“进入上城区的条件从来都不是什么机械改造，而是他们郑家的一句话而己，什么为了机械之城更好的发展，都只不过是他们郑家想要谁去就要谁去而己。”

说完，许映拱了一下旁边的严正，还没有褪去婴儿肥的脸板着，显得特别认真：“严正，你录下来了没有？”

严正一脸严肃，晃了晃手中的手机：“郑元朗，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你逃不掉的！”

“哈哈哈哈呈堂证供？”郑元朗也懒得跟面前这些人再谈判什么，眼前这些人都是些疯子，权衡利弊那一套根本没用，“谁来当裁判？谁来当法官？谁敢审判我？！你吗？还是你，你？！”

“你以为那些半机械人不知道这是骗局吗？！”郑元朗哈哈大笑，眼角沁出几乎看不见的水痕，“他们接受改造，是为了拿到进入上城区的入场券，你以为他们进入上城区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踩着下城区的人活着……人就是这样的，过得好不好不重要，只要比周围的人好那么一点点，他们就什么都愿意做。”

郑元朗倚靠在木箱边上，嘲弄地看着所有人：“你们可以试试看，你们想要的，能不能得到。”

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燃烧的木柴味，成风打了个哈欠，用脚踢了踢宋建国的作战靴让对方给自己拧瓶盖。

想要拒绝但视线落在成风那条手臂上的宋建国，一边翻白眼一边拧开瓶盖递到成风的嘴边：“……我欠你的。”

“我的条件依旧有效。”沉默助长了郑元朗的嚣张气焰，他眼睛带笑，看向成风等人身后的那些纯血，“把我放了，你们所有人……都可以在上城区生活，房子、车子，我都可以给，条件随便你们开。”

“我弟弟死了，郑家所有的产业都归我一个人，你们想要什么，不如现在说……难道你们还真的要跟这些人一起去拼命？拼命又能得到什么呢？最后不都是为了有个安定的生活吗？”

“如果机械之城真的被这些人毁了，你们流离失所，他们外地人拍拍屁股走人，谁为你们失败的人生负责呢？不如好好想想，现在……是距离幸福人生最近的时刻啊，人生又能有几个这样的机会呢？”

显而易见的，有几个人内心动摇，他们面面相觑，最后鼓起勇气去扯了扯宋佳英的衣服。

“宋姐，我觉得也是啊，他们这几个外地人把这里闹得稀巴烂以后拍拍屁股走了，我们能怎么办？最后要真的流离失所了，他们难道会带着我们一起走？”

“对啊，我们不能这么简单就去给他们当枪使啊，别我们忙活了这么久，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

“我觉得开出来的这个条件算是不错了，到时候咱们多要点，后半辈子不愁了，总得为孩子考虑啊，宋姐，你不能这么自私……”

七嘴八舌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盖过了油桶里面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郑元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看向成风等人的戏谑眼神更加赤裸，他明明是个衣服都没得穿的阶下囚，却可以三言两语让别人心甘情愿被摆弄。

上位者的驭下之术，够成风她们这些无脑的热血青年学几辈子的了。

严正气得踢了一脚旁边的箱子，打断其他人的争吵，他手指着最先开口的那个人，破口大骂：“你们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初你们求着我们保护的时候根本就不是这个嘴脸！ 说好听我们的，实际上只敢躲在我们背后，贪婪、自私、无耻之极！”

“如果不是我们在小超市那里救你们，你们早成丧尸了！如果不是我们帮你们扛半机械人的围攻，你们早被抓去做实验了！如果不是后来我们带着你们进城换物资，你们早饿死了！”

“不仁不义，不忠不勇，跟未开化的畜牲有什么区别？！”严正将这段时间憋着的气全都倾泻而出，眼眶通红，声音沙哑，几度说不下去，“你们，你们根本就不配，不配我们当初救你们……”

这样的诘问固然短暂地唤醒了其他人的良心，但良心是在末世情况下最不可靠的东西，只不过是沉默了数秒，立刻就有小小的声音反驳。

“可是，你们也不能逼着我们去死啊，我们当初也只是说合作，又没有说把命卖给你们，不是吗？”

“小严，这段时间我们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你讲话也不能这么没有良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