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见过一个聪明人，但如果是梦夜的话，即使是魔族，把事情说到这个份上，一定能理解她的用意。

但没想到，梦夜也只是撇清关系，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装傻，若真想在这乱世洪流中逆流而上，脱颖而出，有时候需要的不仅是力量、不仅胆识，更要有胸怀天下的志气。

——

气氛突然变的十分凝重，身为将军的魔女突然闭口不声，令一旁的男仆侍女都吓得不敢喘气。

少女神态忽然变的毕恭毕敬，她直起腰，双手作揖，然后又对梦夜鞠躬下去，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夸张鞠礼，弯着的背部滞留五六余秒，才缓缓起身。看着少女突然一本正经、面色凝重的模样，梦夜感到无比惊异，不知小千为何要这般正式，可就在这时，小千站好身子，竟然又一次鞠了下去。

“你？”

梦夜想要问话，但少女已然躬下腰，又做了一次相同的礼节，静谧无声，悄然无息，等到好不容易结束了第二次，梦夜刚要开口问话，可小千竟然又把头低了下去！

足足鞠了三次躬！

这是何等的恭敬与诚挚！梦夜都怀疑小千的脑子是不是瓦特了，但只有少女自己知道，这是骷玉教过她的礼法，只有在向上级说出忤逆之词前，才能用到，但放眼整个魔域，有几人敢对皇族说出不敬之词？所以梦夜从来未曾见过这个礼节。

而少女神色平静，目光如炬，在做完整整三次的完美鞠礼后，作揖的手仍未放下，她稍稍抬头，对上梦夜的目光，那镇定自若的模样，仿佛在瞳孔之后，还隐藏着另一个灵魂。

“呃。”

梦夜曾见过这双眼睛，他原以是自己看错，毕竟那只是一名少女，可现在想来，原来那日见到的不是错觉。

那是自己对魅魔说下羞辱之言后，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鄙夷，冰冷至极、寒冻彻骨！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是敌人，仿佛她从未拥有过感情。

——

“夜殿下有没有想过，为何陛下要在你我二人出发之前，赐我假节钺之权？”

——

“？”

——

“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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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怕有人不看上架感言，所以再解释一遍，假节钺是一个很小的、斧头状的皇帝信物，代表皇帝亲临，持有者就拥有临时处决乱臣贼子、或者战时改变战略的权利，因为皇命传达比较慢，就有一种‘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寓意，这里魔皇给小千这个权利，主要是小千之前乱做主张杀了骷喽，为了弥补她的过失，便不做奖赏，赐予她这个权限，就当是她拥有‘假节钺’，所以处决骷喽不用受罚，这个意思）





9：陛下之心（下）


“为何？”

——

虽然少女的态度十分恭敬，但一言一行间总是透露出一股自负与傲慢，梦夜对魅魔这般狂妄的语气很是不满，本来稍稍放下的火气又升了回来，于是他的声音也开始严肃，冷冷的两个字，就能听出他现在也有些窝火。

而另一旁，小桃琉夏二人规规矩矩的站在角落，低头闷声，想不通怎么好好的一顿晚饭，闹成现在这个局面——大家心平气和的吃饭不好吗……

而年幼的魔女，目光如炬，义正言辞，即使面对皇子的质问，也没露出丝毫胆怯，她的声音如此稚嫩，却又如此铿锵有力。

“夜殿下，浩浩魔域，百座城池，东西延绵近万里之远，囊括魔族数百万人，放眼整个大陆，魔族都是不容小觑的超级帝国，可如今，炎族、骨族、少数民族，各司其政，分崩离析，但凡有中央鞭长莫及、管辖不到的地方，就立地为王，为非作歹……”

可能这番话有些莫名其妙，但梦夜没有打断魔女，而是选择耐心的听下去，可谁曾想少女的下一句，便是对先皇的忤逆之言。

“这说明什么？说明前代魔皇的治理并非明政，虽然他一统了整个魔族，但实际上魔皇的权威没有威慑到每名魔族心中，魔族至今依旧是一盘散沙，唯有始族，孤掌难鸣。”

梦夜眉宇微皱，但他依旧未做声响，打算听小千说完。

然而画风一转，小千竟夸起了现任魔皇。

“但陛下不同，陛下日理万机、竭力征讨，不仅要与教国抗衡，与精灵、矮人抗衡，更与族内的权贵抗衡！征战同时，不忘处理族内矛盾，关切百姓疾苦，陛下的胸怀，何止在这贫瘠之地？何止在那远方的教国？陛下想一同天下，为整个魔族开阔疆域！但他不是圣人，不是贤者，不可能事必躬亲，鞠躬尽瘁，所以陛下需要一名继承者，一名比陛下更加雄心壮志、更加胸怀天下的伟人！”

听到这，梦夜也有些惊愕，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魅魔，重新打量了她一遍，似乎至今为止，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她，但少女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同那日边疆之上、军营之中的姿态并无不同，她其实本性就是如此，只是她总在隐藏自己，唯有关键时刻，扭转乾坤，一举惊人。

想到这般，梦夜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了少女，也许少女的做法才是对的，于是回话的语气也稍有缓和，两人仿佛再也不是君臣关系，而是共同谋略的同事、或是同舟共济的友人。

“你是说父亲需要一名继承者？此举只是为了考验我？可父皇正值盛年，武登九阶，现在想这些，岂不是……”

男人语气有一丝顾虑，因此没等他说完，魔女已是略显着急，因为她没想到言到此处，梦夜竟然还是没有开窍，一时语气都有些激动起来，仰头对着男人厉声作答，洪亮之音毫无掩饰，在这苍茫黑夜下尤为清澈：

“殿下！陛下已经百岁了啊！纵观历史，九阶之人，活至双百的又有几个？慎珏将军的实力都已日日衰退，陛下早已不是壮年。皇位人选，唯有三人！夜殿下，您真以为我们只是去龙族谈和？真以为我们是去完成一个近乎不可能缔结的盟约？陛下是想看看，三位儿子中，究竟哪个能不违初心、能精解百难，有哪一位能在万般压力与重担下，脱颖而出，力挽狂澜！”

声情并茂，震耳欲聋，绕梁遏云！

一字一句扣在梦夜胸口，饱含的激励与志向让人难以平复。

“父皇赐你假节钺之权，又要我们出发龙域，路径烈城，为的是解决炎族的矛盾？”

梦夜忍不住问出口，但小千方才太过激动，情绪跌宕起伏，略显失态，所以此时没用言语回应，而是稍稍收敛神情，默默朝梦夜点了下头。而梦夜也是惊觉万分，有些不敢置信的再次问道：

“可前后时间只有一天，纵使我们全力以赴，一旦后日离开烈城，便失去了对炎族的控制，日后炎族对皇族的动作会更为警惕，没有十足把握，贸然尝试，到头来岂不得不偿失？”

看得出来，梦夜是十分谨慎的人，直到现在，也不想插手炎族之事，毕竟还，没有必胜的计划。但谋略这一块，自古以来，本就是谋臣之事，小千低着头，偷偷抿嘴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