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个月的徒劳

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灌进城中村,陈默的运动鞋踩过满地金黄,鞋底的破洞漏进碎叶,扎得脚背发痒。他数着日历上的红圈——父亲去世后的第九十七天,也是他练气的第三十个凌晨,掌心的红印在晨霜中泛着微光,像块烧不化的火炭。

出租屋的木板床吱呀作响,他摸黑穿好磨破的工装,裤兜的玉牌碰着父亲的旧手表,发出细碎的响。墙上的经脉图被雨水洇湿,新添的“霜降练气要诀”用红笔圈着,那是三天前破书摊老头塞给他的纸条,末尾画着个歪扭的笑脸,和父亲当年哄他吃药时的涂鸦一模一样。

“叮——”

手机在塑料盆里震动,快餐店的排班表发来:“今晚加班,烤肠机故障,速来维修。”陈默摸了摸帆布包里的炼气诀残页,指尖划过“器械通灵术”的图示——上周他试着用真气修复过便利店的冷柜,竟让停运的压缩机重新运转,代价是整整一天的气感涣散。

早高峰的地铁口,他看见苏晴站在煎饼摊前,米色大衣的领口竖着,正对着手机屏幕皱眉。自从父亲头七后,她每周都会发来消息,有时是“巷口的槐树开花了”,有时是“王大妈的猫生崽了”,却再也没提过借钱或帮忙。

“陈默!”

苏晴的叫声混着煎饼的香气传来,她跑过来时,围巾上的银杏叶图案扫过他的手背:“给你带了豆浆,热的。”纸杯塞进他手里,温度透过薄手套传来,让他想起父亲住院时,护工递来的那碗小米粥。

“谢谢。”他低头盯着杯壁上的雾气,不敢看她的眼睛。苏晴的指甲涂着淡粉色指甲油,是她新入职的金融公司发的福利,而他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夜修烤肠机时的油渍,混着练气时渗出的金粉。

“晚上一起吃饭吧?”苏晴拨弄着围巾穗子,“我生日,就我们俩。”陈默想起日历上被划掉的“11.5”,那是她每年都要办派对的日子,高中时他总躲在教室角落,看她被同学围着唱生日歌。

“不了,”他后退半步,帆布包的拉链头刮到她的大衣,“今晚要修……”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苏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袖口下的红印:“你发烧了?手这么烫!”

地铁的报站声吞没了他的辩解,陈默看着苏晴转身时飘落的银杏叶,突然发现那些叶子竟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像在呼应丹田处的气流感。玉牌在口袋里发烫,界面闪过【好感度:苏晴 65%】的提示,这是三个月来第一次上涨。

维修间的烤肠机散发着焦糊味,陈默蹲在油腻的地面,螺丝刀在掌心打转。炼气诀的“器械通灵术”图示在视网膜上浮现,他试着将热流引到指尖,金属部件的构造突然在神识中变得透明,断裂的齿轮纹路清晰如经脉图。

“咔嗒——”

齿轮归位的瞬间,掌心的红印闪过微光,烤肠机发出熟悉的嗡鸣。店长的骂声从门外传来:“磨洋工呢?修好就去擦厕所!”陈默摸着发烫的指尖,发现指甲边缘泛着淡金,像镀了层薄霜,这是练气三个月来,第一次出现明显的外显异象。

深夜的桥洞积着薄雪,陈默盘坐在报纸上,玉牌悬浮在面前,界面显示【境界:引气期三层(68%)】。他数着呼吸,热流沿着新开通的“冲脉”游走,当行至“气海穴”时,突然听见远处护城河传来冰面开裂的脆响,与他的心跳完美共振。

“啪嗒”,父亲的旧手表从帆布包滑出,表盘停在03:47,却映出他此刻的倒影——眼尾的青黑淡了许多,唇角甚至有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他想起白天苏晴说的“生日”,摸出藏在砖缝里的玻璃弹珠,那是她高中时送他的礼物,说“集齐七颗能召唤神龙”。

“系统初始化进度:68%。”

机械音比以往清晰三分,陈默看见玉牌界面新增了【物品栏】,里面躺着从便利店救下的男人给的纸条,以及破书摊老头塞的“火候符”残页。他突然意识到,三个月的徒劳并非毫无收获,那些被忽视的细节,正像炼气时的热流,默默打通着命运的经脉。

凌晨两点,雪粒子打在桥洞顶,陈默翻开炼气诀,发现某页空白处新出现的字迹:“冬至前夜,月相全亏,持玉牌朝西北方七步,可现天机阁密道——老周”。字迹被水渍洇湿,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末尾还画了个举着烤红薯的小人,正是夜市上老头的模样。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豆浆杯,杯壁上还留着苏晴的体温。三个月来,他修过三十七台故障机器,捡过五十六个过期饭团,被九个房东催过租,却从未放弃过子时的练气。掌心的红印此刻亮如明灯,照见桥洞墙壁上,不知何时被他用粉笔写满了“坚持”二字,每个字都带着剑气般的锐芒。

这一晚,陈默不知道,他在烤肠机里种下的那丝真气,正顺着城市的电网蔓延,最终会在冬至前夜,与破庙的地气形成共振。他只知道,当苏晴的生日歌在便利店的微波炉转盘声中响起时,掌心的红印突然与她手腕的淡金纹路遥相呼应,像两根被命运拧在一起的红线,在深秋的寒夜里,织出第一片温暖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