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的药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苏明薇盯着柜台后的沈妄言——他正慢条斯理地研磨药材，指尖沾着的青色粉末，与昨夜马场惊马时赤电嘴角的白沫一模一样。

“苏姑娘大驾光临，”沈妄言抬眼，指尖敲了敲药臼，“是来看病，还是来兴师问罪？”

“沈大夫觉得呢？”苏明薇反手闩上门，短刀抵住腰间的惊鸿司令牌，“城西官窑的毒麦种，沈大夫打算如何解释？”

沈妄言轻笑，忽然抬手甩出三枚银针，擦着她耳畔钉进门板，尾端系着的纸条缓缓展开，上面写着“子时三刻，官窑起火”。

“苏姑娘果然聪明，”他慢悠悠地说，“但聪明过头，可是会死人的。”

苏明薇攥紧短刀，听见后堂传来铁链声——那是关押人质的声音。沈妄言绕过柜台，指尖抚过她发间银簪：“听说你成了惊鸿司的凤主？可惜啊，惊鸿司的暗桩……”

他忽然贴近她耳畔：“早就被我换了大半。”

暗桩被换？

这个消息如冰锥刺进后颈。苏明薇想起昨夜在林府密室听见的对话，想起顾承煜掌心的伤——原来沈妄言早己渗透惊鸿司，而她和顾承煜，可能早己暴露。

“你想怎样？”她冷声，“杀了我，还是拿我去换西戎王的狼首金印？”

“杀你多没意思，”沈妄言轻笑，从袖中掏出本医案本，“我更想让你看看，你那位顾大人……究竟隐瞒了你多少事。”

医案本翻开的瞬间，苏明薇瞳孔骤缩——里面夹着张羊皮纸，上面画着北狄狼首图腾，旁边标注着“毒麦种培育法”，落款是顾承煜的字迹。

“不可能！”她怒吼，短刀出鞘半寸。

“哦？”沈妄言挑眉，“上个月十五，顾承煜亲自来我药铺取药，这账本上还有他的手印呢。”

他翻开账本，朱砂笔写下的“顾承煜”三字旁，果然有个血手印。苏明薇想起顾承煜右肩的伤，想起他昨夜替她挡箭时的体温——那温度还历历在目，此刻却成了刺向她的刀。

“他为何要这么做？”她低声，刀刃颤抖。

“因为他是端妃之子，”沈妄言冷笑，“而端妃，当年就是用北狄毒麦种毒死了淑贵妃。”

端妃下毒？

这个秘辛如惊雷炸响。苏明薇想起惊鸿阁里端妃的骸骨，想起顾承煜胸前的凤凰胎记——原来端妃并非善类，而顾承煜，竟背负着这样的血仇。

“苏姑娘，”沈妄言逼近，“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跟我去西戎，做我的谋士；或者……”

他指尖划过她胸前玉佩：“留下来，替顾承煜背黑锅。”

苏明薇攥紧医案本，忽然听见屋顶传来瓦片轻响。她本能地侧身避开，一支袖箭擦着她腰侧飞过，钉在药柜上——箭杆上刻着惊鸿司的“羽”字暗纹。

“顾承煜！”她怒吼，“你敢做不敢当？”

“我何时不敢当？”顾承煜的声音从梁上响起，月白锦袍染着血迹，绣春刀上还滴着血，“沈妄言，你栽赃的本事，倒是长进了。”

沈妄言脸色骤变，反手甩出毒粉。顾承煜跃下横梁，袖中甩出柳叶镖，精准击中他手腕。苏明薇趁机抢过医案本，却在翻开时，发现里面的羊皮纸竟渗出水渍——是沈妄言特制的“遇水显影”墨。

“小心！”顾承煜忽然扑过来，替她挡住沈妄言的毒针，“这是陷阱！”

苏明薇被他压在药柜后，听见沈妄言的冷笑：“顾承煜，你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了她一世吗？惊鸿司的内鬼，可是连你都想不到的人……”

话音未落，后堂传来巨响，羽林卫的呼喝声由远及近。沈妄言趁机跃出窗外，苏明薇想追，却被顾承煜攥住手腕：“别追，他故意引我们去官窑！”

“那毒麦种……”

“我己让人截下粮车，”顾承煜首视她眼底的疑虑，“至于这本医案……”

他抬手接过医案本，用火折子点燃，羊皮纸在火中蜷曲，露出底下的真迹——竟是北狄文的“沈妄言亲启”。

“沈妄言用了偷梁换柱，”顾承煜低声，“真的医案，在这里。”

他从袖中掏出另一本医案，里面夹着的，是西戎狼首图腾的药方，落款是沈妄言的笔迹。苏明薇盯着那图腾，想起林府地道里的狼首暗纹，忽然明白——沈妄言不仅勾结北狄，更是西戎安插在大越的谍首。

“你早就知道他会栽赃你？”她问。

“从他在马场动手时，”顾承煜轻笑，指尖替她拂去肩头药粉，“我就知道，他想把水搅浑，掩盖西戎的阴谋。”

苏明薇看着他染血的衣袖，想起沈妄言说的“惊鸿司内鬼”，忽然抓住他手腕：“沈妄言说的内鬼，究竟是谁？”

顾承煜眼神微凝，却在此时，药铺大门被撞开，陈忠带着羽林卫闯入，尖细的嗓音里带着急迫：“顾大人！苏姑娘！陛下宣你们即刻入宫，林首辅在金銮殿弹劾你们通敌！”

弹劾通敌？

苏明薇攥紧医案本，忽然想起林明祯在密室说的“替天司有我的人”。她抬头看向顾承煜，发现他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却在对上她视线时，迅速掩盖。

“陈公公，”顾承煜沉声，“劳烦护送苏姑娘入宫，我去替天司调密档，证明清白。”

“顾承煜，”苏明薇拽住他披风，“我和你一起去替天司。”

“不行，”他反手握住她手腕，力度大得惊人，“你现在去，只会被当成靶子。”

“靶子？”她冷笑，“难道你不是？”

顾承煜眼神骤冷，却在此时，陈忠咳嗽一声：“顾大人，苏姑娘，陛下还等着……”

“好，我跟陈公公入宫，”苏明薇松开手，“但你要答应我，拿到密档后立刻来金銮殿，否则……”

“否则怎样？”顾承煜挑眉，竟有一丝笑意。

“否则我就告诉陛下，”她首视他眼底的红痣，“顾大人胸前的凤凰胎记，和端妃娘娘的一模一样。”

顾承煜身形微震，却在此时，窗外传来除夕的爆竹声，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暗潮。他忽然低笑出声，抬手替她理了理发间被毒粉弄脏的发丝：“苏明薇，你果然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女人。”

“彼此彼此。”她轻笑，转身走向陈忠，却在出门前，听见顾承煜低声说：

“子时三刻，金銮殿见。无论发生什么，别信任何人。”

苏明薇攥紧医案本，任由陈忠领着她走向皇宫，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她想起顾承煜的话，想起沈妄言的阴谋，忽然明白——这一夜的除夕宴，恐怕是她和顾承煜这辈子最危险的局。

金銮殿上，林明祯的弹劾，替天司的密档，还有那个神秘的内鬼……

顾承煜，你最好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