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军大营的兵器库内，月光透过瓦缝洒在兵符架上，顾承煜的指尖在真虎符上停留三息，忽然拿起旁边的假符，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林氏的能工巧匠，终究差了三分火候。”
“三分火候，足以致命。”苏明薇按住他手背，触感冰凉如铁，“确定要这么做？”
“不然如何引出惊鸿司内鬼？”他转头看她，眼底红痣在阴影中妖冶如泣血，“王顺叛变后，燕云军半数将领首鼠两端，唯有让假符现世，才能逼内鬼现身。”
苏明薇攥紧袖中的真符，想起昨夜在悬崖密道，顾承煜说的“偷梁换柱”之计——用假兵符替换真符，故意让内鬼截获消息，引蛇出洞。她摸向胸前玉佩，红光映得兵符架上的“燕云”二字隐隐发烫。
“顾大人，”她轻声，“若内鬼是……”
“无论是谁，”他截断她，将假符塞进她掌心，“今夜都会露出尾巴——看好了，这是偷梁换柱的第一步。”
更夫打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子时己到——”
兵器库的木门“吱呀”开启，黑影一闪而过。苏明薇旋身躲到兵器架后，看见一名身着鹤卫服饰的男子潜入，腰间玉佩刻着“羽”字暗纹——是惊鸿司“羽”字桩，却在三日前报称重伤不治。
诈死。
这个认知让苏明薇攥紧短刀。顾承煜的声音从梁上传来：“许久不见，羽十六。”
黑影骤退，羽十六的声音带着颤抖：“顾大人……卑职……”
“卑职？”顾承煜跃下横梁，绣春刀抵住对方咽喉，“你替林氏做事时，可曾记得自己是惊鸿司的人？”
羽十六忽然惨笑，扯下衣袖露出狼首刺青：“惊鸿司？不过是端妃的陪葬品！狼首大人说了，只要拿到兵符，西戎王会封我为燕云副将！”
苏明薇猛地抬头，“狼首大人”西字如冰锥刺进后颈——那是西戎王的尊称，竟出现在惊鸿司暗桩口中。顾承煜的绣春刀划破对方咽喉，鲜血溅在假符上，竟显露出“沈”字密文。
“沈妄言的人。”他沉声，踢开尸体，“看来蛊毒之事，他早就知情。”
苏明薇捡起假符，密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与沈妄言的毒针颜色一致。她忽然想起地宫爆炸时，沈妄言消失的身影，指尖不由得攥紧真符：“承煜，沈妄言可能没死。”
“我知道，”他轻笑，“所以第二步，是让他以为自己赢了——你带着假符去见王顺，我引开追兵。”
“不行！”苏明薇拽住他披风，“王顺是西戎的走狗，我不能让你冒险！”
“这是唯一的办法，”顾承煜反手握住她手腕，力度大得惊人，“你以为林氏余孽会放过你？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苏明薇抬头，撞上他眼底的暗色——那是前世她坠崖时的眼神，决绝中带着一丝痛楚。她忽然松开手，将真符塞进他衣襟：“若我死了，用这符替我报仇。”
“不会有那一天，”他轻笑，指尖替她理了理鬓边碎发，“记得，子时三刻前必须返回，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我就亲自去王顺大营，”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把你抢回来。”
苏明薇攥紧假符，转身走向黑暗，听见顾承煜的绣春刀在身后出鞘，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像极了前世他为她断后的战鼓声。
王顺大营，子时初。
帐篷内的牛油灯将王顺的影子投在帐幕上，像一头伺机而动的恶狼。苏明薇踏入帐内，闻到浓重的酒气混着血腥味，案几上摆着半具狼首标本，眼眶里嵌着颗东珠——是西戎王的赏赐。
“苏姑娘大驾光临，”王顺舔了舔嘴角的酒渍，“可是来送兵符的？”
“兵符在此，”苏明薇掷出假符，“但我要见顾承煜。”
“顾承煜？”王顺大笑，“他早就在来的路上，被我的人剁成肉酱了！”
这话如冰锥刺进心脏。苏明薇攥紧袖中短刀，却在此时，帐外传来喊杀声——是鹤卫的暗号。王顺脸色骤变，抽出腰间弯刀：“你敢算计我！”
“不是我，是你太蠢。”苏明薇旋身避开，短刀划破他衣袖，“惊鸿司的人，早就包围了这里。”
帐幕被掀开，顾承煜的绣春刀抵住王顺后心，鹤卫统领带着玄甲军涌入，将西戎细作团团围住。王顺转头，看见顾承煜胸前的真符，瞳孔骤缩：“你……你用了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顾承煜轻笑，“不过是偷梁换柱的开胃菜——说，沈妄言在哪？”
“我不知道！”王顺怒吼，却在此时，帐外传来阴恻恻的笑：“顾承煜，别来无恙？”
沈妄言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指尖转动着毒针，身后跟着二十名死士，每人手中都抱着火药桶。苏明薇攥紧短刀，看见他袖口的狼首刺绣，忽然明白——所谓偷梁换柱，不过是沈妄言的反套路。
“沈妄言，”顾承煜逼近，“你果然没死。”
“死？”沈妄言轻笑，“我还要看着大越灭亡，看着你和苏明薇生不如死——点火！”
死士们抛出火药桶，帐内瞬间燃起熊熊大火。苏明薇被顾承煜压在身下，听见他闷哼着替她挡住飞溅的木屑，鲜血滴在她手背上，烫得像火。
“承煜！”她惊呼，“你的伤……”
“别管我，”他拽着她冲向帐外，“去拿真符，沈妄言的目标是它！”
苏明薇这才发现，真符不知何时己被沈妄言夺走。她攥紧短刀追击，却在帐外看见令她心脏骤停的一幕——沈妄言的毒针抵住顾承煜咽喉，而他胸前的真符，正与沈妄言手中的狼首金印碎片产生共鸣。
“顾承煜，”沈妄言轻笑，“现在，用你的命换苏明薇的命，如何？”
顾承煜的眼神与她交汇，忽然露出释然的笑。苏明薇想起悬崖密约时他说的“以命换命”，想起端妃的“双生双灭”遗训，忽然明白他的意图。
“不要！”她怒吼，却看见顾承煜的绣春刀忽然转向，刺进自己心口——不是心脏，而是蛊虫巢穴的位置。
“承煜！”她扑过去，鲜血溅在她脸上，竟泛着金色光芒。
沈妄言的毒针在震惊中偏移，顾承煜趁机夺过金印碎片，与真符共振。耀眼的红光中，苏明薇看见凤凰与狼首的虚影交叠，沈妄言发出凄厉的惨叫，死士们的火药桶相继爆炸，将他的身影吞噬在火海中。
“明薇，”顾承煜倒在她怀里，胸前的胎记与她的玉佩终于重合，“真符……保住了……”
“别说了，”她哭着按住他伤口，“我带你去找军医，你不会死！”
“不会死，”他轻笑，指尖抚过她泪痕，“因为我还要带你去玉澜江看灯会……”
话音未落，他的眼神忽然涣散。苏明薇攥紧他的手，感受着体温逐渐流失，忽然想起端妃的遗训——凤血狼心，双生双灭。她咬咬牙，将金印碎片刺入自己心口，鲜血与他的交融，竟在两人伤口处开出金色的花。
“明薇……”顾承煜的眼神重新聚焦，“你做了什么？”
“双生双灭，”她轻笑，“但我们会一起活下来——就像凤凰涅槃。”
鹤卫统领带着军医闯入时，看见的正是两人交叠的身影，胸前的凤凰与狼首图腾发出柔和的光，将漫天火光都映成金色。苏明薇攥着真符，听见远处传来黎明的号角，忽然明白——偷梁换柱的局中局，终究是他们赢了，用双生的血，换来了重生的希望。
**沈妄言己死，王顺伏诛，**她想，但惊鸿司的内鬼尚未除尽，而顾承煜的蛊毒……
“姑娘，”军医跪地，“顾大人的伤……”
“他会活下来，”苏明薇轻抚顾承煜眉心红痣，“因为我是凤主，而他……是我的寒枝，缺一不可。”
晨光刺破云层，照亮燕云军大营的帅旗。苏明薇望着怀中的顾承煜，忽然想起前世的坠崖，今生的密约，以及此刻交织的血脉——或许命运从来不是陷阱，而是让双生凤凰相遇的契机。